在阿希姆在市民广场上对路德维奇的士兵进行劝降的时候,利兰去专程见了陈昼一面。
他来到伊莎房间前正准备进去,一名仆人开口试图阻拦住他,“伊莎夫人最近需要休息,阿希姆伯爵不希望有人去打扰他。”
“有人?”利兰说,“他是指我吧。”
“伯爵没有这个意思。”
“如果我一定要去见我妹妹呢?”利兰压反问道,“你打算做什么呢?”
那名仆人看了看他,没有作声,而是将门打开,“那么我当然不能阻止您。”
利兰皱了皱眉。
今天和以往不太一样。
之前他试图见伊莎的时候,阿希姆总是百般阻挠,他这次本来都做好硬闯的准备了,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通过了。
他看了那名垂着头的仆人,心存疑虑,但是还是走了进去。
陈昼正靠在窗边的椅子边打盹,利兰见她睡着,没有打扰她,而是坐在一旁等待,没过多久,陈昼就从瞌睡中惊醒,看到是利兰后,她起身招呼他,“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睡着了,没听见你叫我。”
“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利兰说。
陈昼以为他是说自己没有及时开门,解释道,“最近有点犯困,估计刚刚没听见你敲门了,不好意思。”
“不是因为你的原因。”利兰脸上浮现出一丝讽刺的表情,“是你的丈夫阿希姆,他似乎不太想让我见你。”
陈昼微微一怔,然后解释道,“大概他是担心我休息不好,没事,他就是有点反应过度,过段时间就好了。”
“恐怕不只是这样。”
“什么意思?”
“你还不知道吗?”
“不知道什么?”
“路德维奇今天早上已经遇害了。”
陈昼愣了一下,“遇害?谁做的。”
“你认为会是谁呢?”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在现场。”
“你之前也许不清楚。但至少现在应该有点头绪吧,我不会无缘无故来找你,跟你说这些,”利兰看着她的眼睛,委婉地说,“今天早上阿希姆在哪里?”
陈昼猛然想起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身旁反常地没有阿希姆的身影。她定了定神,强作镇定地说道,“在我身边,跟我在一起。”
“哦?”利兰看着她的眼睛,“真的吗?”
“真的。”
利兰不赞同地把脸侧开,“好吧,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希望你能提高点警惕。”
“为什么?”
“因为有个幕后黑手在外面,他试图杀光所有的匈牙利王位继承人,”利兰说,“除了路德维奇以外,安内特的遗孀安东尼娅,还有他们的三个孩子全都被人残忍地杀害。”
说到这里时,利兰顿了顿,看向陈昼,“当然,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想暗示你什么,毕竟你自己也说过,阿希姆今天早上一直和你在一起。不过他现在作为匈牙利王位最有可能的继承人,最好还是当心点。”
说完这些话,利兰便要准备离开这里。
“利兰!”
陈昼从他身后喊住了他。
利兰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妹妹。
“你刚刚说,”陈昼迟疑了一下,艰难地问道,“安东尼娅,和她的三个孩子,这是真的吗?”
······
阿希姆坐在王位上,端详着一切。
纯金的冠冕上,十二颗硕大的宝石代表着黄道十二宫,象征着权力的手杖顶端镶嵌着一颗据说是在第一次十字军东征时期从阿拉伯人那里收缴来的一颗价值连城的变石。
天气阴沉,贝尔格莱德的上空乌云密布,显然很快将有一场暴雨降临,阿希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雨前潮湿的空气填满他不停扩张的肋骨下每一颗肺泡,他抬起带着冠冕的头颅,紧握权杖,感觉自己此刻就是世界之王。
空旷的宫殿大厅内响起了几声轻微的脚步声,阿希姆满足地睁开双眼,看到他的妻子正一个人站在下方,抬头望着他。
他实在太高兴了,于是从王座上跑下来,迫不及待地将得到王位的喜悦分享给自己的爱人,他兴奋到忘乎所以,喋喋不休地诉说着过去的不堪,憧憬着未来充满希望的人生。
“我们会在这里举行加冕礼,”阿希姆说,“我是国王,你是女王,你不用再隐姓埋名,没有人能再带你离开,我会亲手给你戴上头冠,我们会一起统治这里,永远······你开心吗?”
阿希姆期盼地看着妻子的脸。
陈昼凝望着他的眼睛,嘴角浮现出微笑。
“我很开心,阿希姆,”她抚摸着他的脸说,“不过这一切都比不上你的爱,这宫殿里的一切都比不上你,我最爱的还是你,远远胜过这些名贵的宝石和头冠。”
阿希姆拥抱住她,他热烈地吻着妻子的脸,陶醉在她的甜蜜的话语中,“我知道,我就知道······”
“可是阿希姆,”陈昼的脸枕着他的肩膀,忽然话音一转,“我有时候又觉得我们之间好像······还隔着些什么,让我没办法好好完全地爱着你······别担心,阿希姆,我还是很爱你,只是······你太美好了,以致于总是让我觉得有些不真实,我好想好想知道你的全部,这样我就能全心地爱那个真实的你了。”
“真实的我?”阿希姆愣了一下,他的笑容有些不自觉地僵硬,“什么意思?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陈昼笑着抬起头,吻了吻他的脸颊,在他耳边轻声说道,“阿希姆,我知道,你做过一些我不知道的事,对吗?就比如说——”
陈昼顿了顿,她的喉头颤动了一下,“路德维奇。”
阿希姆迅速地望向妻子的双眼,然而他没在那里看到任何负面的情绪,陈昼笑盈盈地望着他,这让阿希姆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难以想象,却忍不住期待一种可能。
“你······不生气吗?”他试探地问道。
“我为什么要生气?”陈昼心平气和地看着他的眼睛,“你是我最爱的人,只要你做的,我都会认同,我唯一觉得伤心的,是你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这让我感觉,你好像没有全心全意地爱我。”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爱你超过世上的一切,甚至超过我自己,”阿希姆不确定地看向爱人的眼睛,他故作玩笑地说,“你真的,想要知道,全部的真相?你不是在随口说说吧?”
“当然,阿希姆,”陈昼说,“我只想爱那个真实的你,你看,你现在已经是国王了,我们的孩子也快出生了,没有什么需要担心的了,所以,告诉我吧。”
“你发誓你听完后还会爱我?”
“我发誓,我会永远爱你,永远不变。”
“你愿意用一切发誓吗?”
“当然,我用我的生命发誓。”
阿希姆只好结结巴巴地用美化过的语言,说着陈昼不知道的过去。
他刚开始只敢挑最轻微的说,见陈昼的眼神仍旧充满爱意,并且鼓励地亲吻了他的脸颊后,阿希姆渐渐放下心来,他的话也越来越流利,叙述也越来越详细,事情也越来越黑暗。
“天哪,”阿希姆忍不住感叹道,“这些事情一直藏在我的心里,我怕你觉得我是个可怕残忍的人,所以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你不知道,把这些话说出来的感觉有多好,就好像肩膀上有什么沉重的东西消失了一样,你说的对,我们确实应该彻底地沟通一次。”
他越说越快,越说越轻松,他说着自己早就得知了陈昼的身份,在奥地利的时候,他曾经趁她睡着的时候偷偷看过她的身体,通过她肩膀上的伤口得知她的身份。
陈昼静静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听着阿希姆坦白是他自己告诉了母亲,父亲和总管的对话,听阿希姆坦白海因里希并没有把刀递给他,而是他自己担心被父亲怀疑血缘关系,为了证明自己所以主动杀死自己的兄弟,听阿希姆说着这些年对于路德维奇和安内特无尽的怨恨。
阿希姆说完这些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低下头蹭了蹭妻子的脸颊,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说,“我知道我做的有些过分,不过那些都是过去的事了······而最近的那些,也只是因为我出于爱的原因,你······会理解我的,对吧?对吧?亲······亲爱的?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说话?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