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该死的反贼,自己没啥好出路,就将我困在这山沟沟,陪着他们一起烂在地里……”
仍旧是几年前的旧衣服,衣角处都已经磨得泛白。
卢生蹲在炉子前,愤愤然的小声咒骂着,顺手往火炉中扔上几块柴火。
“看看人家,考秀才的,考进士的,如今又开始改制了。”
说到这个,他的心中就涌起一股怒火,“一改制,又要空出来多少的新官职,那群进士真是好运。”
可恨自己上了贼船,如今想下都下不去。
唉……
一步错步步错。
最近,看着他的人又多了。
天气炎热,火炉房里的温度更是燥热难耐。
他擦了擦脸上的汗,实在耐不住,起身往门外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遇到了两个看着他的少年。
“仙师可是热了?这边有备好的凉茶。”
卢生点头,跟着两人往旁边树荫下石凳走去。
一杯凉茶下肚,心中的燥热感终于平息了几分。
“田公他们去哪里了,好几天没见他们了……”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年长一些的丁宁微微点了点头,轻声的回道:“夫子他们进山了。”
真进山还是假进山?
卢生也不与他们争辩。
最好是真进山了,再遇到点意外,他就能找到机会逃走了。
这个时候逃走,说不准还能赶上下一科科考呢。
就凭他这一身的本事,不比那些毛都没长齐的小子厉害?
日头西斜,天气渐晚。
直到晚饭之后,卢生都没有看到田陵子的影子。
哼……
卢生暗暗的翻了个白眼,自行回屋休息去了。
他才不管那群反贼,永远不回来才好。
山中温度要比山脚下低上许多,夜凉如水,月亮高高的挂在枝头,月光浅浅的洒落在蜿蜒的山路上。
田陵子确实是在深山之中。
佝偻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得老长,长袍随着山风轻轻摆动,身旁的树木高耸入云,枝叶交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夫子,夜深了,歇息一晚再继续吧?”搀扶着田陵子的段渊,低声建议道。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额头的汗水在月光下闪烁着微光,连着赶了几天的路,他也有些累了。
田陵子停下脚步,单手撑腰,深吸一口气,看向身后的弟子。
队伍里的弟子们个个面色疲惫,有的拄着木棍,有的相互搀扶着,每个人的衣衫上都有被树枝划破的划痕,脚下沾满了泥土。
“好,让大家带好东西,就地休息。”
说完,他也力竭的扶着旁边的大树,坐了下去。
哪里还管得上什么干净不干净的。
他的年纪大了。
平坦的地方还能由弟子们抬着,陡峭的山路,只能一个挨着一个的爬过。
他这把老骨头,实在有些扛不住。
周围的弟子们已经散开,稍微清理了一下地面,整理出一个适合休息的平面。
很快,地上就铺好了简易的毡子。
段渊扶着田陵子走到一棵较为粗壮的树下,让田陵子坐到一个折叠展开的凳子上。
恰好,这个时候,弟子们也捡来了足够的干材。
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熊熊烈火照亮了漆黑的夜晚。
“夫子,喝点水吧。”段渊从行囊中取出一个水囊,递给田陵子。
田陵子接过水囊,喝了一口,目光望向远方。
月光下,山峦起伏,影影绰绰,仿佛隐藏着无尽的秘密。
“段渊,你说,他们还在原地吗?”田陵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凝重,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段渊微微一愣,思索片刻后说道:“夫子,目的地很快就到了,等到了,咱们就知道了。”
田陵子点头,遗憾的叹了一口气,“如何能想到,那项家这么简单就折了进去。”
深呼吸几口,他又继续说道:“原本以为,他们最多是刺杀不成,哪能想到,竟然偷鸡不成蚀把米,连带着项家叔侄都被抓了。”
“唉……”段渊同样苦恼,“万幸,他们没有招出私兵的下落,让壮士们的心血得以保存。”
他们这一次进山,为的就是这一支军队。
项梁几个主事人已经被困咸阳。
如今这支队伍,正如无头苍蝇一般,不知何去何从。
他们必须快一些找到这群人的隐藏地,稳住人心,否则,就怕他们就地解散,再找就难了。
“师弟说,他们当初送兵器的时候,曾经跟踪过那项家部曲,确定是往这边山脉里走的。”
段渊低声补充着,“附近几座大山咱们都已经找过,就差前面的两处没找了。”
田陵子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这一路,风餐露宿,你们都辛苦了,待找到那群人,一定要好好歇歇。”
段渊拱手,“夫子最是辛苦。”
不远处的篝火旁,几个弟子围坐在一起,用木棍串起豆饼,支在篝火上烤着。
篝火的最中间,还有几只铁壶,里面烧着细碎的肉汤。
不多时,食物的香气飘出,又累又冷的一群人,登时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其中一个年轻的弟子动作利索的盛出一碗浓稠的汤饭,送到田陵子的身边。
“夫子,喝些肉汤暖暖身子。”
田陵子接过碗,爱怜的望着大家,“你们也吃,吃饱了快些休息,还要走上几天。”
“诶,夫子,弟子再去给你拿个豆饼。”
夜越来越深,山林中传来阵阵虫鸣。
篝火被柴火填满,越燃越旺,一直到破晓时分,才渐渐熄灭,只剩下微弱的火星。
弟子们大多还在沉睡,疲惫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安静。
田陵子却已然清醒,他望着天际泛白的晨光,思绪飘远。
上个月,墨昕来信,他已经成功在朝中立足,借着改制的机会,进入工部任职。
尽管只是一个跑腿的小角色。
可是,已经有了接触少做府的机会。
尤其是那大秦学宫。
秦王当真如此大度?
诸家之言皆可在那学宫之中传扬?
他有些看不懂了……
特别是墨昕信中说起的自己旁听的经过。
据他所说,他在那学宫之中,旁听了公输家、墨家、道家的公开课。
课上,各家博士所讲,皆为自家经典。
包括那墨家墨绛,一言一行,全都遵守着墨家传承,和他们所学的并没有多大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