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但为了车马,姜笠还是将院中炉子捅开,剥了兔子皮,打算做个烤兔子。
刘暮舟见厨房有面,便自个儿张罗着做饼,贴在炉边烤。
望着刘暮舟娴熟的手法,可不止是薛晚秋跟唐烟看呆了,连姜笠都一脸震惊。姜笠一边腌制兔肉一边问道:“能穿得起紫衣的,还会揉面做饼的,我真是第一几次见。”
刘暮舟闻言,微笑道:“我平常穿的都是青色绿色的衣裳,没别的,因为媳妇儿喜欢。身上带的紫衣红衣,还有一身桃色的,那都是在家乡时,某个做衣裳的朋友送的。真要我自己,可不买这颜色。”
木桑山得了几件衣裳,颜色都挺艳。
姜笠笑道:“都说人靠衣装,不过长成你这样的,倒也用不着了。但我还是想不明白,你一个大男人,又不缺钱,怎么会揉面呢?”
刘暮舟一乐,见薛晚秋跟唐烟都竖起了耳朵,于是说道:“我是个孤儿,养我长大的人时常神志不清,也穷。我呢,很小就学着做饭,蒸窝头烙饼之类的最多,因为弄一锅可以吃好几天,就着咸菜吃。我小时候可不好看,主要是黑。后来……十六还是十七岁时,在北方吃了大苦头,褪了几层皮肉之后变白了,也就这样了。”
说说闲话,也满足满足两个竖起耳朵的家伙的好奇心。
一两年前,刘暮舟还会觉得往事不足一提,没什么好说的。但是现在嘛,偶尔当个笑料,真真假假地说出来,也挺有意思。
自从上次破障之后,刘暮舟便觉得,凡事莫绝对,变一变挺好的。
唐烟撇嘴道:“你又说大话,还褪了几层皮肉,皮肉都褪了,人还能活?”
刘暮舟只是笑了笑,没多解释。
但薛晚秋却信,现在刘暮舟玩笑着说出来的事情,他都信。而且他知道,刘暮舟说褪了几层皮肉,那就是字面意思。
不过刘暮舟时不时就回头看一眼挂着的弓,其中雄厚真气,刘暮舟也是头一次见!
姜笠自然发现了刘暮舟的目光,于是问道:“老看我弓做什么?过两天我还要用呢,别给我看坏了。”
刘暮舟闻言,尴尬一笑,“几年前遇到过一个好孩子,射术极好,也是个喜欢打抱不平的孩子,关键是那孩子也姓姜。可惜,当年他被人算计,现如今半死不活的。我就是在想,那好孩子要是能醒来,能有这么一张弓,肯定乐坏了。”
说着,刘暮舟哈哈一笑,叹道:“好孩子跟晚秋差不多大,跟我一样,挂个装酒水的,但他的壶里不是酒也不是水,而是奶。好孩子不吃肉都行,不喝奶可不行。”
唐烟瞪大了眼珠子,“十二岁了还不断奶?这还好孩子呢?”
刘暮舟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顶好的孩子,我这趟返乡要是能救活他,就带着他回他的家乡,有些该清理的人,也得清理清理。”
说者无心,但姜笠却听得仔细。
有时候看一个人无意中说出来的话,说话时的神色,其实就能判断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于是姜笠笑着问道:“讨彩会去不去?”
刘暮舟闻言,点头道:“既然来了,就去瞧瞧。”
姜笠点了点头,却没继续说,而是又说道:“你们的车马,我回头送给镇子北头儿的父女二人。当爹得聋了,就靠着样鞋积压跟赶车讨生活。当年我重伤,就是被那家大妹子救下的,结果……结果出了点儿事,孩子没娘了。”
刘暮舟眼皮微微一颤,因为姜笠说到出事的时候,刘暮舟能明显感觉到他的杀意,以及声音之中的愧疚。
而此时,吞吞跑了回来,嘴里还叼着个竹篮子,篮子里则是些野菜山货。
姜笠见状,无奈笑道:“这老宋,每次都要给我还东西,我缺这些吗?”
此时刘暮舟低头看向吞吞,微微笑了笑。
就这么一笑而已,先前还十分警觉的黑狗竟然主动过来,蹭了蹭刘暮舟。
这一幕险些看呆了姜笠,他深吸了一口气,呢喃道:“这只狗啊,是去年我在山中捡到的,长得贼慢。这么久以来,除了我之外,它可不跟任何外人亲近,还真是奇了怪。”
刘暮舟笑道:“我也养了不少小家伙,额……也不算小家伙,都挺大的。或许是因为这个,他对我亲近些吧。”
结果唐烟跑过来问道:“你也养宠物?都有啥呀?”
刘暮舟没好气道:“谁跟你说是宠物了?那都算是家人!”
唐烟嘀咕道:“好好好,家人,那都有啥呀?”
刘暮舟笑呵呵看着唐烟,轻声道:“养了个几十丈高的白猿,还有一条龙。对了,还有两只狐狸,一头白鹿。”
唐烟使劲儿翻着白眼,没好气道:“你老是这样,人家跟你说正经的,狐狸白鹿还说得过去,就算是白猿我也接受,可你这几十丈的白猿,甚至连龙都出来了,让我怎么信嘛?天底下蛟龙都所剩不多了,哪儿来的真龙啊?”
刘暮舟一本正经道:“我真没骗你。”
姑娘则是白眼道:“呵呵,我信了。”
姜笠看得哈哈大笑,摇头道:“有这两个活宝跟着你游山玩水,旅途倒也不无趣。”
等到吃完,都已经过了子时。
一共就三间屋子,刘暮舟跟薛晚秋住了一间,唐烟独自一间。
这一晚上,薛晚秋话很少,几乎没说话。
但躺下之后,少年突然问了句:“这里面有事儿对吗?猎户大叔不是一般人?”
刘暮舟点头又摇头:“不知道啊,看不出来。不过那张弓是好弓,这点做不了假。”
薛晚秋翻了个身,又问:“师叔说的好孩子是怎么回事?能说吗?”
刘暮舟没想到薛晚秋记下了这个事情,他沉默片刻之后,点头道:“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好孩子是武道奇才,天生带着一份武运,有人觊觎武运,设计害他。当时……我没能救下他,以至于他只能自刎,以自己的命跟武运换回来他娘亲的命。好在是苍天有眼,我只需要更多的武运,就能救活好孩子。”
说着,刘暮舟透过墙壁望向那张弓。
“那张弓真气极其重,也带着不少武运。不过既然东西是姜老哥家传之物,我也不好开口。”
顿了顿,刘暮舟叹道:“这些年遇上不少孩子,比你惨的比比皆是。有个孩子全家被屠,拼尽全力要找山君报仇,在听说我要写书之后,甚至只能在我书里留个名,他想着要是他没法儿报仇,就让将来的看书人知道山君恶行。有个孩子从小被当成探子培养,明明是个漂亮的不得了的丫头,却一身伤痕。后来跟着我回了我家,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很怕有一天我不要她了。还有的,师父师兄相继赴死,只他一人守着一座空山,结果到头来发现守护他的人是杀他师师父的人,我明明知道,却又不能告诉他。还有全家死的就剩下他跟姐姐,可偏偏杀人凶手对他极好。反正啊,江湖一旦走起来,故事就不会少。”
走了这么久,这么平平静静的聊天儿,两人是第一次。
于是薛晚秋又问了句:“那些孩子遇到师叔之后,都好了些吧?”
刘暮舟吸了一口烟,沉思良久,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算好还是不好,说起这个,晚秋啊,将来你的江湖路,切记不要先入为主的去行侠仗义。就像遇到你的时候,你要帮蜘蛛精,结果蜘蛛精是恶的一方。你以为那个姓贺的是好人,但他是无缘无故随手便要打杀我的人。所以说,人不可貌相,千万别觉得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抓着怀抱婴儿的妇人时,大汉便是坏人,万一那妇人是个人贩子呢?”
薛晚秋点了点头,却又问道:“那师叔为什么会选择做个侠客呢?”
刘暮舟闻言一乐,坐起来取出一枚重钱。一面是天下大同,一面是当十。
“你师父当年救我,就是拿着一枚重钱。他说啊,‘事不关己,高高甩起。当十不动,大同相助。’以前不明白,后来就明白了。掷出来什么不重要,钱在半空中时,你想要它落地时是什么才重要。”
有一枚错版钱,刘暮舟会给薛晚秋,但不是现在。
隔壁的隔壁,姜笠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揉了揉吞吞脑袋,而后笑着说道:“钱在半空中时才重要,说的真好。是咱们想多了,人家不是奔着抢咱来的。”
吞吞轻轻叫了一声,姜笠一笑,点头道:“你说他是个好人对吧?好狗,我知道了。”
顿了顿,姜笠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呢喃道:“三妹要是知道我能帮忙却没帮忙,肯定会很失望吧?我以前觉得,人不在江湖,就能不沾江湖事了。可是现在我发现呀,江湖就是个粪池子,跌进去一次臭一辈子。”
吞吞蹭了蹭姜笠,后者笑道:“没事没事,怪我,不怪你的。讨彩会,到时候咱们也去讨个彩头吧。”
虽然算是中秋将近,但这昆吾洲还是昼长夜短,夜里到了戌末天色才微微沉下去的,戌时初刻天就亮了。
所以睡下不久,薛晚秋便起来走到院子里,自己开始练拳。他知道自己很难练出武道真气,现如今练拳,只是锤炼体魄而已。
昨夜都说好了,要是刘暮舟几人打算去讨彩会,可以在这里多住几日的。
昨夜剩下的饼子还很多,姜笠听见院中响动之后便也起来了,跑去厨房胡乱弄了一锅菜汤,可以泡着饼子吃。
刘暮舟其实早就醒了,只不过没着急出去而已。
看天色越来越亮,他才起身走出了门。
见薛晚秋拳打的有模有样,刘暮舟便笑着说道:“倒是有模有样的,要不要加点儿分量?”
薛晚秋一听,赶忙摇头:“算了算了,暂时先不加,我适应之后会自己加的。”
好家伙,十二张符箓已经喘不过气了,再加还得了?
来这么一乐,转身去往兵器架,拿起步槊耍了起来。
但从没用过长兵器,耍起来总是有些别扭。
姜笠走出厨房,看了一眼刘暮舟后,大笑道:“你这耍的四不像,还是别耍了。”
刘暮舟干笑一声,放回步槊,而后呢喃道:“长兵器我几乎没碰过,也没怎么交过手。”
对于炼气士来说,其实没有一分长一分强,飞剑千里取人头,动不动就是刀光剑影的,确实有些作弊。
可一旦近身,长兵器还是会有优势的。
姜笠点了点头:“菜汤泡馍,自个儿去弄着吃。我将车马带走了啊!刘老弟,你不会反悔吧?”
刘暮舟摇了摇头:“当然不会。”
不过吞吞没跟着去,而是蹲在正午长弓一侧,好像是知道刘暮舟对那张弓有意思,所以才守着。
刘暮舟扫了一眼弓,忍不住呢喃:“好孩子要是有这把弓,估计得高兴到蹦起来。”
此时唐烟揉着眼走了出来,鞋子都没穿。
“终于睡了一次床,真舒服啊!哎?你们起得还真早。”
刘暮舟抿了一口酒后,转身往外走去,边走边说道:“我四处走走,你们自个儿去吃东西,吃完后把自己的碗洗了。”
唐烟撇了撇嘴,而后望着薛晚秋,“小秋子,你帮姐姐洗。”
薛晚秋只翻白眼,“怎么隔几天就换个外号儿?你当我是你家养的太监呢?还小秋子?”
唐烟闻言,嘿嘿笑着凑过去,就差一点儿便脸贴脸了。
“怎么,帮我洗个碗还不行啊?伤心死我了,我都要哭了。”
少年人连忙后退,这还练什么拳?只红着脸嘀咕:“洗洗洗!”
刘暮舟当然听到了两人交谈,他灌下一口酒后,忍不住呢喃:“这小子……将来可咋整啊!”
之前还是玩笑话,但现在,刘暮舟是真怕这小子遇上个狐媚子,然后给曹同带去一窝狐崽子。
真要这样,那帮忙收这个徒弟,估计会被曹同骂一辈子街了。
出门之后,刘暮舟也就走了个河边柳树下。但一柄飞剑早就在马车里,已经随着姜笠走出去二里地,到了小镇最后方的一个院子里。
院中有个喂养着毛驴的中年人,还有个帮着父亲给鸡鸭鹅喂食的小姑娘,撑死了也就八九岁。
见姜笠走来,中年人赶忙迎出来,满脸堆笑:“姜大哥怎么来了?”
姜笠深吸了一口气,指着马车比比划划的:“来送你这东西,以后可以去拉活儿,用这个。”
中年人耳朵听不见,但比画他是看得见的,在明白姜笠是要送他马车之后,赶忙摆手:“不不不,这些年来姜大哥照顾得够多了,我虽然听不见了,但一身力气还在,马车太贵重,不敢要。”
姜笠无奈一叹,干脆转身走去院边的柳树,将马拴住了。
“三妹,马跟车就留在这里了,回头跟你爹好好说,我一个猎户,要这玩意没用。对了,我跟镇子里的先生说好了,仲秋之后你就去私塾读书,不用掏钱,我给过了。”
小姑娘快步跑来,抬头望着姜笠,问道:“姜伯伯,可是我要是去念书了,我爹一个人怎么办?”
小丫头脸蛋儿红扑扑的,姜笠低头一看,微微怔了怔。刚刚准备开口呢,便听见一侧中年人说道:“姜大哥让你去读书是吗?去,读书,一定要读,我没关系的。”
小丫头闻言,又看了看自家的鸡鸭鹅,而后努着嘴,问道:“姜伯伯,读书有什么用?将来我要是跟娘亲一样被人掳走,读再多的书也没法儿跟那些神仙讲道理的。”
结果中年人好像读懂了小丫头的口型,一下子面色大变,赶忙捂住小姑娘的嘴,厉声道:“三妹,可不敢再说这些,神仙老爷要咱们的命,咱们给了就成了。”
小姑娘一下子挣开父亲的手臂,皱着脸大声问道:“那我呢?娘亲被人抓走了,就因为我娘漂亮!那将来有人抓我,你也让他们抓吗?”
明明读得懂嘴型的中年人,双目黯然失色,摇了摇头:“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听不见。以后不要说神仙老爷们的坏话,咱们惹不起的。”
姜笠站在一侧,沉默了许久,而后背对着中年人,挤出个笑脸望向小丫头,温柔道:“三妹,不是谁都能跟神仙叫板的,读书当然不行,但读书能开阔眼界,以后的三妹就有机会离开这个糟糕的地方。你也别怪你爹,他……尽力了。”
小丫头摸了摸眼泪,点头道:“知道了,姜伯伯。”
姜笠转过头,抓起中年人的手,硬生生往其手中塞了一锭银子。
“拿着,把日子往好了过。”
推搡了一番,中年人当然推不过姜笠,他是可以说话的,却没说,只是看着姜笠走后,回过头走进屋中,苦笑一番后,使劲儿甩了自己两个耳刮子。
刘暮舟见状,收回飞剑,而后御风去往霜月湖上。
百余里,即便不是御剑,也没耽误多少功夫。
过了浮桥长廊,刘暮舟寻到破甲山铺子的方位之后,便径直朝其走去。
进门之后,刘暮舟掏出一枚重钱放下,而后问道:“东北角有个柳林镇,这一两年发生过什么事儿吗?”
这些铺子,掌柜多是女子。
女子看了一眼桌上重钱,没着急拿,而是说道:“这个不用钱,哪里用得着到破甲山的铺子,随随便便一个路边儿小贩那里就打听得到。”
刘暮舟笑道:“但你们的规矩,收了钱,就不透露花钱人的消息不是吗?”
女子闻言一笑,点头道:“的确如此。”
抓过重钱,女子淡淡然开口:“霜月湖主闭关甲子,这几十年来都是湖主夫人与少主吴新竹做主。但这位少主呢,好娈童幼女,也好人妻少妇,还喜欢用强。那柳林镇,年初有个美妇人被掳走,妇人不从,撞死在了回廊之外。其丈夫跑来要公道,被一巴掌打了个半死,若非雪龙山顾白白碰巧来了,估计就死了。顾白白砍了吴新竹一剑,但也就伤了他一二。不过毕竟名义上霜月湖是隶属于雪龙山的,想来是为了自家山门名声,顾白白便以闭关为由杵在霜月湖,所以开年到现在,明面上没什么良家妇女遭难。”
刘暮舟点了点头,抱拳道:“多谢。”
说罢就要转身,虽然四大商行都要顾名声,应该不至于说假话。但刘暮舟是从来不信一家之言的。
准备出门时,破甲山那女子突然说道:“公子,天下不平事多了,高人顺手管了也就管了,不够高也要管吗?”
刘暮舟笑了笑,背对着女子答复:“没碰上想管也管不了,碰上了就没有不管的道理。要是等到足够高人了才管,本事的确高了,但气短了。”
说完之后,刘暮舟转身走向远处地摊,打算要一碗馄饨。
而破甲山铺子里面,此时走出个一身白衣的翩翩公子,论长相,当真不输刘暮舟。
青年缓缓收拢手中扇子,笑着说道:“这人,还真与传说中一样有趣。”
女子闻言,好奇问道:“少东家认识他?”
青年点头又摇头:“谈不上认识,只是先前去神仙阙议事,青玄阁主没少提他,评价极高,甚至说了,这个刘暮舟就跟几百年前名动四洲的大侠张三似的。”
女子诧异道:“少东家说的是我听过的那个虬髯客吗?”
青年点了点头:“是啊!可惜我们不能与外人交往,否则我真想跟他交朋友啊!”
女子也是一叹:“天下人都说我们四大商行挣钱,也就咱们自己知道,我们不能跟外人交朋友,碰上个喜欢的人,也不敢袒露心声。”
青年一乐,“你这丫头,长大才几天就思春了?”
女子脸一红,嘀咕道:“少东家说话忒难听!”
青年摆了摆手,笑道:“行了,我在你这里看看热闹,而后又要北上神仙阙。新钱要开铸了,我们四家得去定量。我估计五年之内,新钱与第二版的花钱就会问世了。到时候把你手里的事情交代一下,跟我一起去吧。年轻一代当中,你这丫头更机灵些。”
女子眨了眨眼,“意思是我要升任一方大掌柜了?”
青年只是一笑,没给个明确答复。
但他走出门,往一处馄饨摊儿望去。
此时此刻,刘暮舟正听着买馄饨的叹气:“霜月湖方圆千八百里,那都是靠着霜月湖的神仙讨生活的。有个大风大雨的,神仙老爷是会出手帮忙的,所以谁家的媳妇儿被带走都是千恩万谢的,也就那宋老五敢跑来要媳妇儿。两口子啊,性子烈到一块儿了。”
与此同时,柳林镇外的小山丘上,姜笠提着香烛,祭拜着他的救命恩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而后猛灌一口酒。
“妹子,别怪宋老弟,他不是个懦弱的人,他只是怕害了三妹。当时……当时我没敢出头,这大半年来,我一天比一天难受啊!昨个儿碰上个过路人,偷听了几句话,倒觉得很有道理。人活一世,老是想着明哲保身不成,容易害人害己。”
顿了顿,姜笠又道:“放心吧,仲秋那夜,我去讨个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