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珝一怔,虽说已有所心理准备,但此刻切实感受到了废后的困难。
皇帝蹙眉。
他本想将淑妃被皇后迫害之事说道出来,但目下局面下,想来又会有不少口舌针对淑妃。
思忖间,他想到一事,既然是皇后让他在这二十年间皆痛苦,那他也要让皇后知晓自己最在意的忽然间没有了是种什么感受。
当即出声:“废后一事,既然诸位爱卿有如此大的意见,那就暂时搁一搁。”
陆承珝:“……”
所以喊他来上早朝,目的在此?
就在他疑惑不解时,殿内安静下来,听得皇帝又道:“前段时日,朕遭遇一件事。”
丞相出列:“敢问皇上是何事?”
“太子身旁的死士行刺朕。”
闻此言,众人哗然。
皇帝朗声:“太子如今禁足,便是因为此事。”
“太子殿下如何会行刺皇上?”有大臣提出疑惑。
“去岁,承珝遇刺便是太子所为,而今太子故技重施,竟然还想取朕的性命。尔等说说,如此歹毒之人堪当大任否?”皇帝嗓音发冷,龙颜发沉。
大理寺卿滕栋出列:“诸位大人,皇上遇刺之事,我能作证。彼时事发地便是在我大理寺外,多人目击,而今那些死士早都招认太子行径。”
却有大臣提出:“太子是皇后之子,是嫡皇长子,废了他的太子之位,其余皇子毕竟都不是嫡子,亦非皇长子。”
立时有大臣附和:“所谓立嫡立长,太子都占了。”
滕栋冷笑:“两位这么说,无异于纵容太子行凶。”
“滕大人是大理寺卿,你用审讯犯人的目光瞧我们,我们即便无罪,也被你说得有罪了。”
“呵呵,你们所言何意,在场之人难道听不出来?无非你们是太子一党,维护主子罢了。”滕栋直接道。
此话一出,那两大臣立时垂了脑袋,噤了声。
皇帝嗓音冷寒:“君晨涛实则并非皇后所生,皇后未能生育,为保后位,她命身旁宫女代她侍寝。其实这是一件极其私密之事,朕不该在此刻说道出来。但既然有人以立嫡立长来当说辞,那朕必须要说上一说了。”
“君晨涛其人生母只是名宫女,如此出身实则不配太子之位,此为其一。”
“其二,他刺杀兄弟,更妄图刺杀朕,如此便是大不敬之罪。”
这时,有大臣高声道:“竟敢刺杀皇上,如此歹人确实不能再当太子。”
有人颔首:“太子品行不端,该废。”
顿时有不少人纷纷附和。
陆承珝右边眉梢一挑。
都在说君晨涛的太子之位该废,却无人说君晨涛该死。
无妨,君晨涛的死,得由他来操作。
龙椅上的皇帝将视线挪向了陆承珝:“废太子之事,抄太子府之事,承珝,皆由你去办。”
陆承珝拱手:“是,父皇。”
“需要哪些部门协理,你做主便是。”
此刻他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此事,便算是给儿子寻人协助找了路子。
“是。”陆承珝再度应声。
皇帝颔了颔首,自龙椅上起身,顾自提步。
邹公公立时高喊:“退朝。”
百官们再度山呼。
皇帝离开大殿,并未去御书房处理公务,而是去了凤仪宫。
路上,邹公公跟着他,轻声问:“皇上,您要六殿下去办废太子事宜,此事太艰巨,六殿下会不会做不来?”
“他如何会做不了?”
“六殿下才回到皇家,老奴也是担心……”
皇家人勾心斗角之事,自幼不在皇家的六殿下如何知晓?
微顿下,邹公公补充:“当年淑妃娘娘也是不会宫里的斗争,这才落到如此田地,老奴也是怕。”
皇帝叹息一声:“君承珝不仅是淑妃的儿子,更是朕的儿子,淑妃单纯,难道朕也单纯?”
言外之意,是他的儿子就该有心计与手段。
再则,年纪小小就能驰骋战场,杀敌无数,而今年纪轻轻便破获无数疑难案件之人,岂是单纯之辈?
邹公公躬身颔首:“老奴这就放心了。”
主仆两人进了凤仪宫。
自昨日开始禁足,便无人来凤仪宫。
皇后听闻脚步声,知道是皇帝到来,头也不转道:“皇上又是来羞辱臣妾的?”
“朕想着与其让你的亲信来告知你今日早朝之事,还不如朕亲自走一趟。”
皇后笑:“皇上又想起淑妃什么事,想将火气撒在臣妾头上?”
“朕方才在早朝上废了君晨涛的太子之位,皇后可还满意?”
闻言,皇后猛地转头起身:“你竟废太子?”
“如何?”
“有事,你冲我来便是,为何针对太子?就因为他想杀六皇子?你自己也是从皇子过来,为夺嫡,哪个皇子没有谋害旁人的心思?他不过手段直接了些。”
“他不过手段直接了些?皇后说得倒轻松。”皇帝冷笑,“皇后可知他连朕都敢杀?”
皇后闻言惊愕,双眸震颤,完全不敢置信的模样。
她知道自己儿子想杀陆承珝,却是真不知他竟然连皇帝都敢杀。
邹公公开口:“皇后娘娘有所不知,当时毒箭险些射到皇上,是六殿下舍身救了皇上。”
皇后冷笑:“他无非想在皇上跟前卖个乖罢了。”
“皇后娘娘错了,那时的六殿下并不知自己是皇子。六殿下尚且是臣子时都能护主,如今六殿下寻回真身世,自然愈发敬爱皇上。废太子行径委实不该,皇后娘娘没教导好啊。”
两位皇子如此一对比,高下立显。
皇后怒目而视:“就你一个阉人也敢置喙本宫教养儿子?”
“确实没有说错。”皇帝嗓音淡淡,“一则是皇后没教养好,二则是他的生母上不得台面。”
皇后倏尔大笑。
皇帝清楚她如此发笑,不过是在掩盖她的窘迫,遂又道:“皇后费尽心机得来的儿子,费时费力教养的儿子,朕废了他的太子之位。今日朕来告诉你,目的就在朕想让你一桩桩一件件看着,看着你所在乎的在意的,朕将一点点毁了亦或收回。”
暂时留着她的皇后之位又如何?
那就让她在这个位置上好好感受所有看重的全都失去的感觉。
说罢,抬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