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虽是对着林婉宁说的,可于柒柒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裴玄清的脸上。
戕害嫔妃的罪名,她绝不能认下。
她不想在他心中留下如此心狠毒辣的印象,她要让他,只看到她的好。
“姐姐不是要害我?那是要害谁?”林婉宁眼眸湿润,疑惑的看着她。
于柒柒眉心一跳,突然有一种一切都超乎预料的失控感。
下一刻,林婉宁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在裴玄清怀中仰头看着他,战战兢兢的颤着声道:“方才那箭矢射来的方向,分明是冲着陛下与臣妾的。”
“于姐姐说不是要害臣妾,难道是意图谋害陛下吗?”
“啊……那个方向,若是推开臣妾,箭岂不是直直冲着陛下而去?”
眼见着裴玄清似是信了这番话,眉头微皱,一向清冷淡然的于柒柒也无法再冷静,慌忙下跪道:“臣妾怎会谋害陛下?”
“妹妹怎能如此污蔑姐姐清白,陛下,臣妾是冤枉的。”
裴玄清淡淡垂眸,轻飘飘落下一句:“那于嫔来解释一下,为何要推她?”
男子眼中神色冷漠至极,于柒柒眉头微皱,突然明白了什么。
她扭头看向一旁委屈到双眼泛红的林婉宁,可那双眼中,分明不是委屈,而是……
平静。
一股股复杂的情绪汇聚一处,翻涌交腾,最终化成一抹无奈的平静。
她是故意的,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所以故意配合。
看似她跳进了自己的坑里,实则她又在坑里挖了一个坑等着自己跳进去。
若不认戕害嫔妃的罪名,就要认谋害帝王的罪名。
孰轻孰重,十分明了。
于柒柒抬眸看她,她唇角微弯,转瞬即逝。
好一手,将生路堵死的狠招。
宁心瑶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几人看。
当初筹办两国邦交的宫宴之时,婉宁提醒过她,任何人经手的事物她作为主理人,都要重新检查一遍。
当时她只以为是婉宁的性子谨慎胆小的缘故,如今看来,婉宁当时便怀疑于柒柒居心叵测了吧。
否则,自婉宁入宫以来,便从未见她主动对别人下过杀手,又怎会做局设计于柒柒呢?
文佩媛躲在宁心瑶身后看着,虽不太懂宫中的勾心斗角,可也知道,宸婕妤对女子向来友善,从不害人。
所以她深信就是于嫔推了宸婕妤,不论是要谋害陛下还是戕害宸婕妤,总之是于嫔在挑事。
范钰莹呆愣愣的看着事态发展,虽然不知道于姐姐和林姐姐发生了什么事,但林姐姐绝对没错,姐姐做什么都有姐姐的道理。
顾如梅作为从一开始便知晓于柒柒与林婉宁纠葛的人,是此刻最冷静淡然的,默默看着于柒柒如何走向绝路。
见几位主子沉默下来,无痕这才继续禀报道:“另外,属下还在此人身上搜到了一枚腰牌,经辨认,腰牌上刻制的花纹乃是钱氏族徽。”
被无痕抓获后,第一时间卸了下巴防止饮毒自尽的刺客瞪大了眼睛。
那腰牌是他们塞进他怀里的啊,如此光明正大栽赃吗?
啊不,他本就是钱家死士,说栽赃也不合适。
钱伯庸脸色骤变,未来得及退散的众朝臣也是震惊不已。
同一日,两大世家谋反,这是什么运气才能撞到一起啊。
钱伯庸明知这是设的局被识破了,而直接栽赃,虽气的咬牙切齿,可也无路可走。
只能立刻携家中子弟上前下跪道:“皇上明鉴,老臣对皇上忠心耿耿,绝不曾派人谋害皇上啊。”
“若真是老臣做的,怎么可能留下钱氏腰牌如此明显的线索。”
“此人定是江归原那厮企图拉老臣下水,离间皇上与老臣君臣之情啊,皇上。”
“陛下……”
林婉宁拉着裴玄清的龙袍一角,可怜兮兮的晃了晃:“臣妾有幸得陛下恩宠,在宫中时,皇后娘娘便屡屡刁难臣妾,却独独对于姐姐格外宽容。”
“若钱家的刺客与于姐姐都不是行刺陛下的话,想来,便是皇后娘娘想趁回宫之前除掉臣妾吧。”
“只是臣妾没想到,皇后娘娘不喜臣妾便罢了,连臣妾一向视为姐妹的于姐姐,竟也对臣妾起了这样歹毒的心思。”
裴玄清深邃的眼眸中寒气逼人,冷声道:“呵……国公真是教养了一个好女儿啊,朕宠谁,皇后就要谁的命是吗?”
这帝妃二人当着众朝臣的面揭露钱宜双善妒,刁难后妃,难容宠妃,简直就是直接抬手打钱家的脸。
钱伯庸心疼女儿,心中愤恨至极,可也清楚这都是实情。
如今种种证据摆在眼前,即便死不承认,也难免遭人诟病非议,为今之计,只能按女儿说的最差的打算去做。
“皇上明鉴,皇后娘娘一心为国为民,心中只有皇上与大皇子,所作所为皆是出于一腔真心,绝不会做戕害嫔妃这等恶毒之事。”
“至于这位于嫔娘娘,与宸婕妤娘娘有何恩怨,老臣确实不知。”
“皇后娘娘在后宫未曾发觉,竟被人如此利用栽赃,也确有疏漏之责,是老臣未曾教导娘娘谨慎防人之心。”
这一番话,便是明晃晃的在众人面前将此番事件全数推到了于柒柒身上。
一面只认下疏漏之责,将钱宜双摘了个干干净净,一面又替钱宜双卖了个贤妻良母的好形象。
于柒柒一颗心彻底沉了下来,如坠湖底般冰冷。
从决定跟着皇后第一日起,便知若有一日出了什么纰漏,她必然是第一个被舍弃的那人。
可没成想这一日来的如此快,原本与她并无太大关系的一个计策,罪名就这样直直落在了她的头上。
她垂下眼眸,倔强的不肯认下。
整个家族的性命都握在钱家手中,她根本没有为自己辩驳的机会。
可是她,不想啊。
这是她最后的体面了,她不想让他看到,她是一个这样恶毒的人。
只要她不承认,或许,就还有一丝旁的念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