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双会有怀疑很正常。
只要用心查查,就会知道封天寒的死是铁板上钉钉子的事情,不管是航司记录还是监控,只要吕双想,都可以查到。
那架航班已经在太平洋上空如同烟花一般,炸的稀碎。
更何况,吕双和之前的自己一样,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这荒谬至极的事情。
要不是自己是亲历者,自己也不会相信,人居然真的会有转世这一说。
还有这劳什子系统阿尔法。
——到底是比地球更加高维的生物创造的‘玩具’,又或者,它是真正的‘神造物’呢?
薄冰手指发白。
“再等等吧,吕双”,他听得到自己的声音,“你会见到我的,但不是现在......我现在的样子,难以示人。”
“你黑诊所里整容了?还是......毁容了?”
吕双并不惊讶,毕竟想要避开冰河的耳目,这确实是个办法,“封天寒,你觉得我会是那种肤浅的人吗?”
这话就是相信薄冰的话了。
“那倒不是,只不过现在真不方便就是了。”
薄冰叹了口气,“这笔中草药先跟你赊账,后面再补你。”
“你补个屁。”
吕双毫不客气,“我牙缝里扣点菜叶都没那么少,你补我我嫌丢人。你还是赶紧想办法见我一面证实身份。”
薄冰懒洋洋地笑起来。
“那就却之不恭了”,青年也没有推辞,“还有,女人不要那么粗俗,整天屎尿屁的挂在嘴上。”
“滚。”
两人闲聊两句,吕双挂断电话。
薄冰微微松了口气。
吕双这女人是真的不好糊弄,女人独有的细心敏锐估计早就让她有所怀疑了,只不过现在姑且还相信自己罢了。
薄冰还没消化两分钟,门外就有人敲门。
【敏感】启动。
薄冰能感受到这人似乎很急的样子。
他皱了皱眉,会是谁呢?
自己明明记得,这家的人都回去老家了,而且如果真是李家的人,应该提早给自己发消息才对啊?
是别人?
他放轻脚步,走到门边。
“薄冰,我知道你在。”
门外的人敲不开门,直接叫他的名字,“真有事找你,开门。”
青年握了下拳头,他听出来这人的声音了。
怎么回事?
——是曹鑫?!
这家伙要来干什么?
不过薄冰也不会怕他寻仇,现在处于正常状态的自己,就算是曹鑫一群人来,自己也不会怕的。
反而是让他们一直在楼道里待着不好,虽然大过年的这些租户回老家回的七七八八的,但是难免会有些人乱传些闲话,这里李玉梅和薄云天还要住一段时间的。
“别敲了,叫魂呢?”
薄冰不耐烦,“来了!”
外面的人住了手。
薄冰拉开门的瞬间,眯眼。
【强势】启动。
楼道里站着七八个社会人,领头的人不出意外的是曹鑫。
曹鑫的长卷发用黑色的波浪形发卡束成背头,扎着一个民谣歌手一样的小辫子,黑色的长款羽绒服垂到膝盖,蓝色牛仔裤,人高马大的往门前一站,确实是很有叔系风范的西北汉子。
但是薄冰现在没时间对别人评头论足。
“曹鑫,你来干什么?”
薄冰皱了下眉毛,这群人堵在这里也不是个事情,他可不想被邻居们传闲话说遇上黑社会的讨债来了,“算了,你们先进来,别堵在楼道里。”
曹鑫笑笑,跟在青年身后进入房间,“我来拜年,难道还不行吗?”
旁边的汉子们手上提着礼当,听见曹鑫的话,将烟酒之类的东西放在地上,居然也挺壮观。
薄冰坐在沙发上,示意曹鑫他们随便找地方坐下,曹鑫坐在薄冰身边,小弟有眼力见的去厨房找水壶给两人倒水。
“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薄冰当然不相信曹鑫只是来拜年的,“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曹鑫脱掉羽绒服,坐在青年身边喝了口茶,笑了下,“就算是损我,也别这么说自己,好吗?”
薄冰偏过头,可以看得见曹鑫眼下的青黑和来不及打理的胡茬。
他闭了下眼睛,压低声音。
——“支宇,真死了?”
曹鑫没想到他问的这么直接。
他愣了一下,示意小弟们放完东西就先出去逛逛。
房间里很快就剩下两个人。
“没死,但对我们来说,也差不多了。”
曹鑫往靠背上一靠,“这也是来找你的原因。”
“找我的原因?这事情和我有个毛关系?”
薄冰摩挲了下手上的杯子,“殷风主那女人盯的那么紧,还能轻松地放了他?”
“放?”
曹鑫笑了一下,脸上露出些莫名的神情,“你想的也太好了些,不如说支老大是自己先跑了......本来我是不想和你说这些的,但是好像......现在也没人能听我说说话了。”
“跑了?”
支宇这是金蝉脱壳?
薄冰皱眉,他不相信支宇没有一点准备,这种家伙两手准备才是正常的,死的那么快反而有些欲盖弥彰的感觉。
不过,这家伙又能跑到哪里去呢?
“所以,他是解散了集团之后,才放火烧仓的?资产转移的比殷风主发现的更快?”
这老谋深算的老狐狸,难道当时在殷风主的局,这家伙在演戏?
只不过让殷风主以为自己还在负隅顽抗。
违和感终于得到解释,就连自己和周涛都能感觉到的大势,混了这么多年的老狐狸不可能毫无察觉,即使是爪牙老化,野兽趋利避害的本能还在。
估计这场转移行动,已经从很久之前就默默的开始了。
后面支宇的装模作样也只是拖延时间罢了,他需要一个爆炸性的契机,无论是受伤的李老三还是抓进去提交证据的郑玉秀,都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障眼法罢了。
原来如此。
“这事情我们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支老大自己放出去的风声,才会有李老三和那抽签的弟兄的闹剧。”
曹鑫就那样慵懒的躺着,“李老三是障眼法,抽了黑签的家伙......可是真以为干一把城主,支老大就能留下来继续护着兄弟们了......我当时还不知道这事情,只是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对,问他为什么那么做,他也只是告诉我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薄冰沉思,那这样就说的通了。
曹鑫看起来很痛苦的样子,“我立马就知道了,这是告诉我,之后大路朝天......我们各走一边了......我没想到,老大他连我也防着不说,他怎么离开的,我和底下的弟兄们真的一点都不清楚。”
男人有些疲惫的闭了下眼,额角青筋暴起,“失火之后,我是第一批救火的人,因为我就在办公楼休息,放火的也不知道是谁,我们去抓人,那人居然就销声匿迹了......”
“我们打救火电话的时候,那个女人和消防队一起来了;再之后,电视台的人也来了,听了报道,我才知道支老大已经脱身了......”
薄冰吐了口气。
支宇的演技居然骗过了这么多人,真是......老江湖,连自己都没发现这环环相扣的闹剧,娱乐圈不给他搬一个影帝实在是过意不去。
薄冰看着身边的男人,问道,“那支宇是去国外了?”
这估计是唯一出路。
“谁知道呢?估计是吧。”
曹鑫喝了口茶,神情有些恍然,“老大最后在账上留了点钱,和我们说车一卖,再分一笔钱,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还叫老大呢?”
薄冰耸了耸肩,“你还真是忠心。”
——忠心?
——太讽刺了。
原来外人看来都只是效忠而已。
曹鑫没有反驳薄冰的话语,只是弯腰,捂住了脸。
“我从没书念的时候就跟上支老大做事了,那时候,我们比起那些起来的大老板算个毛,日子难过就算了、被人家的人打了还要陪笑脸,跑场子、看场子、拉货倒卖、管账......甚至是杂活我都敢干、我都能干”,曹鑫的声音甚至有些哽咽。
“我能打、我敢出头,年轻气盛过失伤了人我也认,待完我又出来......发现支老大居然也当上了大老板,他亲自开车来接我,说有他一口肉吃就有我一口汤喝,当时我很迷茫、也很高兴。”
“他说我们都是兄弟”,人高马大的男人像是触到了软肋一样,“我以为......我们真是两肋插刀的兄弟了——结果他连我都防着。”
“你懂吗?十六年啊......过完年,就整整十六年了,我都能再投胎活一回了......人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六年呢?”
有液体透过指缝掉在水泥地上,留下深色的印子。
——曹鑫在哭。
薄冰垂下眸子。
——两肋插刀的兄弟啊。
明明是听别人说话,为什么自己的心脏很痛呢?
真是太讽刺了。
“擦擦吧,别把鼻涕掉我地上了”,薄冰递过一边的抽纸,语气淡淡,“虽然你可能不信,但我确实能理解你的感受。”
曹鑫接过抽纸,狠狠擦了把脸。
两人就这么沉默着。
“所以,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薄冰发问,“是支宇说的?”
“不是,是我自己来找你的”,曹鑫给自己加了口热水,眼中还带着红血丝,“我知道你有个药厂,就在东南郊区那块工厂里面,叫神霜制药,对吧?”
“怎么,想拿我的药厂出气?”薄冰坐直了身体。
“我只是想问问......你厂子里还缺不缺人手”,男人没有看青年的眼睛,斟酌着开口,“我手下还有一帮拿了遣散费,但是没地方去的兄弟,想来问问你。”
“哦?”
薄冰饶有兴趣的摸了摸下巴,“曹组长这是投诚来了?”
“就算是吧。”
曹鑫勉强笑了下,“能走的都走了,剩下些不愿意散伙的还有二三十人,还在守着可笑的兄弟情......现在我成说话的了,就看看能不能再散伙前,给他们再找个什么工作......这些人出去没人管着容易冒进,也不是个事情。”
薄冰轻嗤,“曹组长还挺义气。”
曹鑫垂着眸子,不理会青年这嘲讽的语气。
求人办事。
自然不是由着自己来的,这也是为什么把小弟们支出去的原因之一。
“大部分兄弟都是货运出身的大老粗,跑车还行,下力气、分拣货物也是老手”,曹鑫交着手指,神色有些紧绷,“也有之前在店里管酒水和业务,会台账的女人,但是不太多。”
之前的夜总会也清了一遍场子,支宇走了,殷风主大手一挥,连带着其他人的夜店也统统叫停。
该走的走,无家可归的人也只能等着曹鑫这边的结果。
曹鑫有些不敢面对沉默。
沉默总是代表着失败。
“支......他还留下些车,货车小车都有,都还在车库里没动”,曹鑫盯着自己的手指,“你要多少人都行,我也知道空缺不是那么大......但总算是个好道......”
薄冰其实也思考这件事。
神霜制药现在的人手不足也是个问题,没想到睡觉有人递枕头,这是再好不过的。
但是有几个先得解决的问题。
青年懒洋洋的靠在沙发上,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曹组长也挂牌吗?”
“嗯?”
曹鑫回过头,没理解薄冰的意思,“我?”
“对。”
薄冰坐起身,似笑非笑,“我也想要曹组长这样痴情又忠心的手下,怎样,给个机会?”
“我是为了......”
曹鑫皱了皱眉,刚要说什么,就被薄冰打断。
“我确实需要人手,你猜的很准确;我不想自己一步一步培训新人,你也猜对了”,薄冰翘着腿,“你是个聪明人,正好也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薄冰有条不紊,“现在,厂子是缺人,但是我又害怕哪一天被抱团的家伙们反咬一口,怎么办?”
“这你放心,这些留下的人不会是那样的人.......”
曹鑫有些激动,随后又冷静下来,委婉表示,“这些人找到出路之前,我怕是不能独善其身。”
哦,这就是要打包出卖了。
薄冰摸了下下巴,这家伙确实挺义气,换做其他人钱一卷跑就行了,还管他三七二十一的。
“我怎么放心?”
薄冰冷笑了下,换回商人的精明,“曹组长的意思是把这些人全打包进厂才愿意来?他们只认你不认我,万一哪一天给你披个黄袍,我不是炸了吗?”
他又不是傻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