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张药方,几乎可以推翻他们一开始对于这个案子的大部分推测。
云霜正眉头紧拧地看着那两张药方,正要说什么,小胖就突然走了过来,大大咧咧地道:“云娘子,你找容娘子身边的两个侍婢做什么?不是说好了由我这边问她们话吗?”
云霜叫过去的捕快找到那两个侍婢的时候,小胖刚好也问完她们话,便干脆和她们一起走了过来。
云霜只能先把那两张药方放到一边,看向那两个侍婢道:“我要问的是其他事情。”
说着,她指了指被她摊开在书桌上的几幅画,盯着她们问:“这些画,都是容娘子画的吧?画上面的墨迹,到底是怎么来的?”
那个叫云翠的小丫头先开口道:“是,娘子平日里喜欢绘画,这些画都是娘子画的,郎主还赞扬过娘子画的画精美绝伦的!只是……大概一个月前,娘子突然把这些画都找了出来,疯了一般往上头泼墨汁,可把我们都吓坏了……”
这些画竟是容娘子自己破坏的!
云霜眸色微凛,立刻问:“她为何要这么做?”
云翠轻叹一口气,道:“娘子没与奴婢们说,但奴婢们猜,是因为那时候娘子与郎主吵架了的缘故。娘子性子向来很好,很少与郎主吵架的,那一晚却不知道为什么,跟郎主吵得很凶,郎主好不容易来一趟,当晚都没有留宿,就气得摔门离开了。
郎主离开后,娘子就突然把她正在给郎主做的衣物都剪烂了,还把这些画翻了出来,往上面泼墨汁……”
把衣物都剪烂了?!
看来林晚照说得没错,对于像容娘子这样的女子来说,为了讨得男人的欢心,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平日里多少是会有表示的。
也就是说,容娘子并不是一直都这般排斥甚至厌恶黄郎君的,而是因为某件事,才突然态度大变。
云霜脑子快速转动着,指着那几幅画道:“你们知道,那些画上脏污的地方,原本是画了什么吗?”
她看到那些画的第一眼,就有种感觉,容娘子不是随意泼墨汁上去的。
就拿那幅春日踏青图来说,整幅画上,沾污的只有一根树枝上的一小块地方,那块污迹甚至都没有牵连到那根树枝以外的其他东西。
如果只是随意往上头泼墨汁,不可能泼得那么精准。
果然,另一个叫云莺的小丫头立刻点头道:“当然知道,那些被娘子弄脏的地方上,原本画的是燕子!”
小胖这会儿也听出一些眉目来了,不禁讶异道:“燕子?”
这燕子跟容娘子是什么仇什么怨?她偏要让它们都从自己的画上消失。
云莺立刻道:“各位有所不知,娘子先前说过,她在被卖到百花楼时虽然年岁小,不怎么记事,但也是隐隐约约记得,自己有个小名叫燕子。
娘子……十分珍惜自己这个小名,她说过,她记得,自己不是被家里人卖掉的,而是在某次上街时,被人贩子拐走的,她觉得自己这个小名,是自己和家里人最后的联系。
娘子没有一刻不心心念念着找到自己的家人,虽然在百花楼时,那里的人不许她把这个小名挂在嘴边,但她不管是用的手帕,还是穿的衣服上,都喜欢绣上燕子的图案,画画时,也喜欢画燕子,这已是成为娘子的习惯了……”
小胖听得更不明白了,“既然她这么喜欢燕子,为什么又要把它涂掉呢?”
云莺似乎也有些茫然,“奴婢……奴婢其实也不太清楚……只能猜测,这也是跟郎主有关,因为娘子曾经把自己这些事与郎主说了,郎主平日里唤娘子的时候,都会很亲昵地唤她为燕子……”
见她们确实对这件事不怎么清楚,云霜便没再逼问下去,而是换了另一个问题,“你们确定,你们娘子先前确实没有怀孕吗?”
说到这个,她们的话就一下子多起来了。
云翠道:“娘子不是说了,这就是个误会么?若是……若是娘子当真有了身孕,又何须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被郎主丢在这里,早就能被郎主接到家里头去了。”
说话的时候,她脸上还带着一分不甘。
她们是跟着容娘子的侍婢,容娘子受宠与否,也与她们未来的命运息息相关,对于这些事,自是都十分上心的。
云莺也是一脸遗憾的表情,“明明先前请回来的那个大夫信誓旦旦地说,娘子确实怀有身孕了,只是月份尚小,脉象不明显,谁料后来,娘子又请了一个大夫来看,那个大夫就说,娘子没有怀孕,是上一个大夫搞错了……
娘子那时候,都已是寄了信给郎主,说她怀了身孕这件事了,都怪那个庸医!害咱们白高兴一场!”
只是想到现在,他们郎主都已是没了,自家娘子有没有那个孩子,似乎也没什么意义了,云莺也无法再骂下去了。
云霜眸色微闪,“第二个大夫?你们娘子为何要找两个大夫来看?这第一个大夫和第二个大夫,又是什么时候请过来的?”
两个侍婢虽然不明白,为何云霜要就这些事问得那么清楚,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了,“第一个大夫是大概一个半月前请回来的,那时候娘子总是胸闷欲吐,奴婢们很担心,原本想把这件事告诉郎主,但娘子说,这不过是小事,可能只是平日里不注意受了凉,不必因此惊扰郎主,刚好这时候,村子里来了个游医,奴婢们就把他请过来替娘子把脉了。
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后,娘子很是高兴,甚至还带着奴婢们上街去采买了一些布料,说要给宝宝做新衣服新鞋子。
本来奴婢们都劝娘子,要快点把这个好消息告诉郎主,但娘子说,她想亲眼见到郎主时,再跟他说这件事,谁知道等郎主真的来了,娘子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跟郎主大吵了一架,怀孕的事自是也没来得及告诉郎主。
那之后,郎主便去了庆州了,奴婢们劝了娘子很久,娘子的情绪才平复了下来,主动写信给郎主,告知郎主她怀孕的消息。
这第二个大夫,便是娘子后来叫奴婢们请过来的……”
也就是说,容娘子初初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是真心实意高兴过的。
后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会让她态度这般大变,甚至狠心堕了自己的孩子?
云霜眉头微拧,继续问:“这第二个大夫,你们娘子可有指定请谁?”
她话音刚落,云翠就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带着几分怪异道:“娘子倒没有指定请谁,只是她遣奴婢去请大夫的时候,说……最好请一个名气没那么高、医馆生意一般的大夫。
奴婢本来相劝娘子请个好一点的大夫的,但娘子说,那种名气大的大夫很可能认识夫人,若稍有闪失,让夫人知道她怀孕的事情便糟糕了,而那种名气不高、医馆生意一般的大夫,夫人那边是绝对不可能请的。”
云霜闻言,看了小胖一眼,小胖立刻心领神会,“你们第二次请的那个大夫叫什么名字?”
得知了那大夫的具体名字后,他正要找人去做事,忽地想起什么,又转过身子道:“对了,还没跟云娘子说方才我问回来的情报。
那个容娘子……确实很不对劲,我听那两个侍婢和方贵说,以前的容娘子明明对黄郎君十分热情上心,甚至……一看就十分有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