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的人也沉默了瞬间,似乎没有意料到里面打脸的人来得这么快速。
随即一个苍老的低声笑声响起,紧随其后的是两个字:“算了,人家不愿,我们便走吧。”
然后落入虞饼耳中的,便是道文邹邹的回话,大致意思是不过多做打扰,但是倘若心下反悔,还是可以找他们天福门的。
话音落下,眼前的大门依旧不动,甚至还能听到其中人物往回走的声音,想来是真的不需要他们卜卦算东西。
门口的年轻弟子手拿着挂旗,神色难堪又紧张,他低头望向旁边不动如山的师傅,话语急切:“怎么办呀师傅,我们都问了十几家了,连一家开门的都没有,这样下去的话,别说能靠着骗人赚大钱了,我们连晚饭都吃不饱了!”
破布衣衫的老者瞪了他一眼:“那也不会是现在,为师的办法多的是!”
“您是指等等出门,再突然倒在人家的马车下面碰瓷?”弟子面色不好,神情中也有劝阻之意,“可是先前不是被人戳穿过一次,被人打骨折了么……”
“这是为了生活所作的牺牲!”老头想到这件事,也生气起来,吹胡子瞪眼,“那次他将我这老头打成骨折,还不是被我闹到了官府,让他赔了好多灵石,让我们师徒二人吃了两个月的粮食?”
提起这件事,年轻弟子也不得不低头,承认师傅确实有点本事。
虽然这本事的付出代价太大了。
“那现在呢师傅?我们好不容易花光了仅剩的盘缠来到这雪漠林外面,您说您却实有卜卦的本事,说来带弟子赚一票大的,但是现在人家连门都不让我们进去,该如何?”
甚至人家说她房中的两个孩子已经睡下,但这显然是委婉拒绝之词。
根本不把他们的盛情邀请放在心中。
“你不相信为师?”老头双眉一肃,手指食指翘起一指。
又来了。
弟子无奈点头:“当然相信,弟子怎么能不相信呢。”
就是不相信了。
老头冷哼:“想当年,就算这内陆四派派主,见到老夫都要尊称声天师大人,不禁我一朝落魄无奈苟延残喘,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弟子皱眉:“您这段话都说了多少遍了,活到这年纪了都改变不了幻想?依照弟子来看,不如我们好生找个地方干些活,弟子虽然手脚粗笨,修炼又没有天赋,但总归不会苦了你,照顾你平安养老。”
偏生要在这危险的地方讨生活做什么。
好歹先前碰瓷的人就算再生气都未有害师傅性命的恶人,倘若真是遇上了不讲道理的修士仙尊,他们两个普通师徒,怎会有反抗的余地?
“你懂什么,大富大贵总是伴随着危险的,等着,今晚为师便带你去干票大的。”
似乎是察觉弟子的耐心到达了极致,老头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正了正衣冠,踮起脚尖搭上了徒弟的肩膀,拉着他向前走去。
年轻弟子虽是不情愿,但还是依从着超前走去,嘴中不停嘀咕:
“你上次这么说,就是做手脚将人家夫人的精贵首饰调换,结果人家的首饰早就被她丈夫换成了假的,我们被人家丈夫报官抓到不说,还被迫还了个真的。”
可算冤枉死他了。
有苦说不出。
“哎哎……这次不会了,就信为师一次了,好不好?”
“……”
“好徒儿,信我信我啊,包不会错的。”
耳边老人的声音仿佛有鼓惑人的魔力,年轻弟子终于妥协点头:
“好吧,最后一次,这次再赚不到钱,我们就去个小镇,过上安稳生活吧……”
二人身影渐行渐远,声音也逐渐变低,逐渐消失在汪洋人海之中。
——
虞饼和林纳言做足了准备,等到算卦人之言,天降甘露时,从驿站出发,向着雪漠林而去。
只是前者跟随虞家大部队,后者单独行动。
算卦人是当今无情谷谷主的幕僚,这次雪漠林有关凶兽神器的消息,也是最先从无情谷传出来的,世人皆说他们有福同享,并未将此等福事独自享受,乃天下之大义。
但是虞饼知道,这些人都自私的要死,分享出来让大陆内外众多修士前来争抢,也不过是自己算出来的东西并不靠谱,也不属实,以免意外发生,故此吸引他人前来,用旁人的性命来当自己的踏脚石。
毕竟那算卦天师只放出了大致的消息,最关键的信息,依旧拿捏在他们无情谷自己的手中。
只是不清楚……司马苏木是否会前来。
虽然原书剧情中,并没有提到无情谷苏公子,但如今剧情发展发生了变化,难保对方会不会改变主意,或是发生变动。
但这显然不是当下虞饼需要考虑的东西。
“外面雨天,可是只有一辆马车,小草身子怀有身孕,相信小莲你也不会坐视不管,让我就这身子去外面淋雨的吧?”
虞家虽然来到城镇带了两个马车,但是这里山林地形险峻,并不适合马车行驶,只能减少数量,而数量一减少,问题也就随之而来。
见白裙女子神色寡淡,池小草上前一步,眉眼挑衅更是要趁胜追击:“不过若是小莲姐姐求我的话,我倒是可以让两个孩子坐上来,以免外面雨天天寒风冷,让他们病倒了身子。”
她唇畔勾勒笑意,分明是穷追不舍的恶人,却给她演出了圣母心善的效果。
少女在这边等待着对方接招,哪里知道这人根本不搭理自己。
只有低头问询了两个孩子的出行想法。
“我可以贴屏蔽符,”知珩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沓厚厚的符纸,神色开心,“姑姑不是说,这些符纸可以屏蔽掉外面所有的风雨吗?这样我就可以自己爬山,等到累了再休息了。”
还不让寒风冷雨吹到身体。
话落,又将手中厚厚的符纸分了一半给妹妹。
“多谢妹妹的关心,只是小草妹妹与其想想我们方便与否,不如多关心下自己的肚子,这里山路崎岖,若是马匹不小心受惊一下子坠入山崖,那又如何是好。”
虞饼开始了纯正的阴阳怪气,她笑着从自己的储物袋中掏出了一辆精致的小马车,马车稳稳当当落在了地上,只不过这个马车很是特殊,“马”并非是“马”,而是用大型纸张折叠出来的纸马,上面贴了不少符纸,以此进行驱动。
“只是我们这边并不缺马车,妹妹还是劳心下自己吧。”
池小草原本就被“马匹受惊坠入山崖气得脑子一跳一跳”,又见到眼前突然出现的“纸张马匹”,太阳穴又是一阵突突。
她至今不明白,虞饼究竟赚了多少钱。
且不说对方能装下整个小型马车的储物袋,这些储物袋虽然价值千金,但是也并非是稀罕物件,最多是贵了些,但是寻常修士若是得到这般东西,定然会放些神器丹药,或是自己的绝佳灵术手记,谁会脑子不好放马车?!
更何况这马车上的符纸,以及孩子手中的符纸要花多少灵石?
虞家自诩底蕴深厚,但还不足以将这符纸不要命地买,不要命地花!
“哇塞!有小马车坐了诶!”白色纸马上,还留有两个小孩用笔墨涂鸦画画的痕迹,但是知宜为了配合姑姑,还是故作惊讶,抬起双手做出了非常开心激动的模样,甚至跑到女子身边,示意她蹲下后,大力亲了口姑姑,“我就知道姑姑不舍得我们淋雨的!”
虞饼喜笑颜开,根本没工夫注意池小草险些晕厥的神情。
她当然不舍得两个孩子淋雨了,要知道,她可不止知道这几日雪漠林会有朦胧中雨,就连里面的地势情况,也一清二楚。
“谢谢姑姑,我会更加努力修炼报答姑姑的!”
“姑姑不需要你报答,姑姑只要你平安就可以了!”
三人接连的对话如同万分要好的幸福家庭,再次灼伤了池小草的眼球。
她后退几步,正要踉跄摔倒,忽而被一人扶起。
虞家最终的合作对象便出现在了眼前。
吕泽成轻巧地将少女扶起,但见好就收,并未有同她有过多的接触,只是待池小草站稳没有事后,将尖锐的目光定在了虞饼三人的身上。
在此之时,虞桐木也迟迟赶到。
他刚带着东西赶到这边准备出发,就感觉到双方的气氛有些奇怪,但并未过多在意,本想同虞饼说,他准备将唯一的马车让给小草和两个孩子,他们二人用灵力躲雨,哪里知道目光一转,对方自己带了个符纸马车。
“你你……”原本的计划卡在喉咙口,是怎么也说不出了。
而虞桐木面对的女子也没有将余光施舍给他,而是带着孩子走上了纸马驾驭的马车之中。
“虞少主。”
面对前来打招呼的吕泽成,虞桐木收起尴尬的微笑,点头应答声后,略显歉意:“如今只剩一辆马车,那便委屈大师在外面赶路了。”
“我功力深厚,无妨。”
虞桐木听闻后点点头,踏上了马车之中。
走到了里面,才发现粉裙少女在东张西望。
“吕大师呢?既然小莲姐姐她带着孩子坐另一辆马车,那我们便让吕大师也上来吧。”
毕竟空间还有。
哪知男子一眯眼,将事情招呼了过去,说对方灵力深厚,就算没有马车遮蔽风雨,身体也不会损伤分毫。
见此情形,池小草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一路默声。
另辆马车上,知宜身上贴着屏蔽符纸,一边观察着纸马的动作,一边听着前面马车的动静。
八卦的小心脏从来不停止。
忽而听到什么后,她忽而转头问向姑姑,眉目间很是疑惑:“姑姑,既然吕大师也是我们很厉害的帮手之一,但为什么他不让他上马车躲雨?”
明明很大的空间,明明在小孩眼中,他们三人才是一个“阵营”的。
虞饼手中翻阅的,依旧是上次在土中挖出小盒子里的小册子,她轻笑地望向小孩子:“这是因为,有人自卑到一定程度,就会对周围的所有东西疑神疑鬼,甚至产生不同的推测。”
“自卑?疑神疑鬼?”
知宜隐约明白这两个词语的意思,但是用前个词语推出后面的词语,她就有些云里雾里了。
“宜宜现在不明白没关系的,以后肯定可以明白的。”
虞饼摸摸小孩的头。
就连她和林纳言都对吕泽成突如其来的坚定合作弄得很疑惑,思考对方的目的,那么虞桐木不会吗?
二人虽然会刻意在肢体上有所避险和接触,但是眼神的交流她可是第一天就察觉到的,这么明显的事情,再傻的人都能观察到一二,更何况是作为池小草的夫君。
他就算再不喜欢她,再不在她的身上投入关注,但也能感觉到丝毫的。
况且,虞饼和原主有着同样过去的记忆,但是感悟却完全不一样。
原主的心目中,虞桐木是个高高在上却又对她嘴硬心软的家中少主,但虞饼作为记忆的第三视角,完全可以看出来,对方最初对原主的恶意,完全是出于嫉妒和对自身天赋的自卑。
在原主突如其来遭受污蔑和迫害时,虞桐木也并没有选择陪着她寻找真相,给予她支持和鼓励,而是选择理所当然的漠视就可以看出这一点——
对于“天赋极高的青梅”,和“跌入泥潭需要依赖他生存的青梅”,他选择的定然也是后者。
虞饼穿书改变了原主的性格和命运,这已经让虞桐木隐匿的自卑无处遁寻,这时候又出现了一个和他夫人相关有联系的不明男子,他答应的话已说不能反悔,只能仍由这根刺在旁边跟随,任由刺划破血肉和喉咙。
只是这一点……
池小草会有所察觉么?
可是就算她会察觉,也不一定会舍弃掉吕泽成这颗棋子。
毕竟她大费周折,为得就是这些天的计划和报复,怎么会因为和虞桐木的一点点生嫌,就将这些付出付之一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