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军营地里,薛卫看到奉军倾巢而出,心中不由得骇然。
奉王真是好胆量,也不知是发现了什么,竟然将两千奉军全都散了出去,身边只留了几十名亲卫。
如今营中还有三千玄甲军,殿下是真不怕自己是其他皇子的人,趁此机会伙同段韶倒戈一击?
还是说奉王仍有后手,根本不怕玄甲军反水?
薛卫猜不透李彻为何有恃无恐,更加猜不透那些散出的奉军去做了什么。
大庆的行政区域继承桓制,庆帝又在此基础上加以改革,郡县州府皆有。
北地之中,又有幽、平、定、冀等府城,其中世家大族的产业宅邸无数,清查起来是个大工程。
但这难不倒奉军。
这两千奉军皆是身经百战的精锐,攻城略地是本行,打探消息充当临时斥候也不在话下。
更何况世家之人不难找,他们骄奢淫逸惯了,出行的排场极大,留下的痕迹到处都是。
短短三日,几个燕地的主要世家就被奉军们查了个遍。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玄甲军中军营帐中,段韶将手中的水杯狠狠掷了出去,眼睛中满是怒火。
身前的亲兵身体一颤,壮着胆子躬身道:“燕王殿下和奉王殿下带着亲卫,又点了两千余名玄甲军士,从南边的营门全副武装而出,不知去向。”
“他们怎敢!玄甲军协同作战,又非奉王直属,他们有何权力调本将的兵?”
一旁的薛卫皱着眉毛沉默不语,段韶看他这个样子更加来气,不由得怒道:“薛副将,你刚刚也在营中,为何不拦着点?”
“我怎么拦?”薛卫淡然道,“奉王殿下越过你我,直接命令军中校尉,那些校尉怎敢当面拒绝一个亲王?”
话虽这么说,但薛卫心里清楚,玄甲军身为天子亲军,他们有拒绝藩王命令的资本。
之所以依然和奉王去了,不是因为不敢拒绝,而是因为不想拒绝。
短短十几天,奉王已经深得军心,尤其是基层军官、士兵的心。
“奉王带他们去做什么?简直是无法无天了!”段韶恼怒地一拍桌子,“他私自调动天子亲军,意欲何为?本将非得向陛下参他一本!”
对于带兵的将领来说,动他们的兵权就是触碰他们的逆鳞。
段韶身为一军主将,却被神不知鬼不觉地调走了一半兵力,也不怪他如此生气。
薛卫只是瞥了他一眼,心中满是不屑。
他不相信段韶敢告两位殿下的状,毕竟陛下派段韶过来就是为了监视两位殿下的。
奉王调兵走的时候,他段韶还带着几个亲兵在外面打猎呢,一个渎职之罪是逃不掉了。
如今差事没办好,他还敢凑上去告状,岂不是找死吗?
真当陛下是仁厚之君了?
相比于无能狂怒的段韶,薛卫更加冷静,他更在意的是李彻二人带这些兵去哪了。
从南营门而出,那可不是通往燕地的路。
莫不是往幽州去了?那里也没有叛军啊。
。。。。。。
蓟县,幽州的首府中心。
此城始建于春秋时期,以其‘畿东锁钥’之称而闻名,意味着它是国都附近的锁和钥匙,具有重要战略地位。
李彻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到城下之时,日头早已落下。
城头巡逻的城防军士卒随意地往城外看了一眼,只见举着火把的骑兵如长龙般蜿蜒而来,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当即连滚带爬地跑到城门楼上的钲旁,拿起木槌死命敲打起来,鸣金示警。
铛铛铛——
急促的敲击声响彻整县城,城门死死关上,士卒们慌乱地往身上套上甲胄,拿起武器跑上城头。
随后......躲在城墙后面瑟瑟发抖地窥视。
蓟县县令被守将请到了城门楼上,看着凭空出现的两千多骑兵,心中又惊又骇。
“哪里来的这么多骑兵?”
守将苦涩道:“北面燕地那边闹叛乱,怕不是那些叛军杀过来了吧?”
“胡说!”县令怒斥道,“朝廷平叛大军已至,正是由燕王、奉王两位殿下亲自领军,怎么可能会让他们杀到蓟县来?”
守将稳了稳心神,向远处眺望而去。
黑灯瞎火的,实在看不清那群骑兵的衣甲旗帜。
守将连忙劝说道:“不管是什么来头,万万不可给他们开城门啊,大人!”
“便是两位王爷的队伍,也只管给些好酒好菜,让他们在城外驻扎一夜才是。”
“本官当然知道!用你多说!”县令没好气道。
别管是朝廷的兵,还是燕地的叛军,但凡大晚上放进城中,他们都会变成一个身份——匪!
贼是木梳,兵是竹篦,两人哪敢拿这种要命的事去赌?
虽然打定了主意,但两人心中仍是忐忑不安。
若是这些骑兵真动了杀心怎么办,这些城卫军怎么可能守得住城门?
蓟县以前也是边境大城,毕竟幽州就是中原北方的大门,驻扎在这里的士兵本事自然不会太差。
可自从燕王到了北地建国,直接挡住了来自北胡的压力,幽州也不再是边藩重镇。
这几年下来,能打的兵早就被调走了,剩下的守军大多是老兵油子和新入伍的雏儿,连拉弓都费劲,更别提上阵和敌人拼命了。
哒哒哒——
马蹄声响起,眨眼间骑兵的先头部队已经到了城下。
凛冬的寒风呼啸着,卷起漫天飞雪,狠狠地抽打在蓟县斑驳的城墙上。
城楼上的火把在风雪中摇曳,映照出城下黑压压的一片军队。
一名五大三粗的汉子拍马而出,脸上带着一丝兴奋的潮红,高喊道:“王驾在此,还不开城门迎接?!”
曲近山刚投李彻,这是他接到的一个命令,虽然只是叫城门的小事,但不妨碍他内心激动。
跟着奉王混,就是底气足,就连叫门都多了几分理所应当。
然而,回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曲近山皱了皱眉,刚准备再喊出声。
却见城墙后面颤颤巍巍探出一个脑袋,声音颤抖地回道:
“敢问是哪位王爷至此?”
曲近山得意地梗起脖子:“自是征服靺鞨、大破契丹、灭高丽,威震辽东,名扬天下的奉王殿下!”
随后又语速飞快地补了一句:“哦......还有燕王殿下。”
后面的李霖气急,恨不得上前给这小子一脚。
介绍你家殿下就是一连串英明神武的封号,到本王这里就一笔带过。
拿本王当陪衬了是吧?
此言一出,城上又没了动静。
片刻后,那人才结结巴巴地回道:
“天......天色已晚,身份难认,臣又身负守城重责,恕臣不能给两位殿下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