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靖凡一心二用,发现了将楚流徵调到身边伺候的另一个好处。
他扫了眼底下的文武百官,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且让他听听这些人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来了来了,这位连胡茬都没刮干净的憔悴哥是……兵部武选司郎中高彦!】
楚流徵瞪着下面的憔悴哥。
【哎嘛,这就是给亲生女儿下蛊的渣爹啊,高嫔就是你的蛊虫糖丸害死的,你搁这儿装什么悲痛欲绝呢?】
她翻了翻系统。
【这渣爹有什么……等等!这是……】
萧靖凡支着耳朵等了半晌也没等到下文,只得将注意力放回下头老泪纵横的高彦以及他身侧的孔御史身上。
孔御史眉峰紧蹙,声若洪钟:“……昔汉武钩弋夫人胎损而亡,尚追尊为皇后;德宗韦妃小产早薨,亦晋贵妃之位。今高嫔虽位止嫔御,然既承雨露,当沐天恩。臣恳请陛下追封高嫔婕妤之位,准其葬入皇陵,全皇家体面,彰陛下仁德。”
萧靖凡眉头一皱,正想开口,耳朵却被突然响起的心声震了一下。
【卧槽!暴君别中计,不想萧家的祖宗集体诈尸的话,绝对不能让高嫔入皇陵啊!她现在就是个恐怖的蛊虫培养皿!!】
萧靖凡:???
培养什么?
楚流徵心下着急,但众目睽睽之下却没办法提醒身侧的皇帝。
重点是即便她说了,皇帝也不一定肯信啊。
【若皇陵里的尸体当真因为蛊虫而变成尸傀大肆杀戮普通百姓的话,绝对会引起群情激奋,暴君这个皇帝妥妥完了啊!】
当然,楚流徵最关心的不是皇帝完不完,而是她家还在京城呢!
就在她准备豁出去提醒萧靖凡一声的时候,萧靖凡说话了。
他盯着底下的孔御史,唇角扬起一抹冷笑:“高氏心思歹毒,暗害宫人,谋害皇嗣。朕念其身怀有孕,有意宽赦,容其产子之后再做计较。如今高氏血崩而亡,虽为皇家该奖,但其生前所犯之罪亦该罚。两者相抵,何以追封?”
孔御史一愣,其中竟然还有这番内情?!
他立刻转头看向高彦,目光带着审视,你骗老夫?
高彦面上泪痕未干,眼神闪躲,不敢与他对视。
见状,孔御史顿时明白自己真的叫高彦这个出了名的老实人给骗了。
他胸中怒火翻腾,恨不得扑上去给高彦一拳。
他一撩袍摆跪下,对皇帝叩首:“臣受小人蒙骗,不明内情,还望陛下恕罪。”
他没指名道姓小人是谁,但所有朝臣都看着高彦。
高·小人·彦脸都气绿了,在一众同僚看戏的目光下,拳头握得咯吱作响,脸上哪里还有半分丧女的悲痛之色?
【哦哟~这就破防了,不是你算计别人的时候了?啧啧,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以后朝中怕是再没有人把这渣爹当老实人了。】
对这喜闻乐见的场面,楚流徵表示可以多来点。
萧靖凡瞥了她一眼,出声叫孔御史起来。
御史不因言获罪,他自然不会轻易把孔御史这个受人蒙骗的怎么着,但高彦么……
皇帝幽深如湖的双眸中划过一道冷芒,面上却念在高彦爱女心切的份儿上温言宽恕了他。
“谢陛下。”高彦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回到队列中时还有点腿软。
孔御史侧目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此仇不报非君子。
高彦咧嘴冲他苦笑一下,配上他此时憔悴的模样,确实有几分可怜。
孔御史却不吃他这一套,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见状,高彦收了笑,垂头看向地面,双眼逐渐覆上阴霾,紧抿的唇角显得忧心忡忡。
朝会结束,楚流徵走在周元德身侧,想着怎么把高嫔的尸体火化。
不管多厉害的虫子都怕火,高嫔这个蛊虫培养皿再吓人也不过就是一把火的事儿。
【高嫔的尸体已经运去吉安所了,按照规矩得在吉安所停灵三日,找和尚道士念经超度,然后入葬。可是吉安所在宫外,我又不能出宫,怎么跑去宫外放火啊?】
楚流徵愁得头秃。
如非必要,她真是一点也不想对着暴君编瞎话啊。
忒考验心脏了。
*
回到文华殿,萧靖凡将朝服换下,瞥了眼候在一旁的楚流徵。
就见这女人皱着眉,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魂儿都不知飞哪里去了。
他暗暗摇头,吩咐周元德宣召谢辉。
不用他传,谢辉自个儿来了。
周元德将人往里请。
谢辉行礼:“陛下万安。”
“平身。”萧靖凡命人奉茶,问,“何事这般着急?”
“请陛下过目。”谢辉将一封信递给周元德,周元德再转呈皇帝。
萧靖凡将信纸尽数抽出,厚厚的一沓,颇有分量。
他约莫猜到这是什么,垂眸看去,果然是楚流徵写的那封匿名信。
若非他叫十一将锦衣卫从值房引走,这女人哪能那么容易便将信偷放进去?
他不动声色地瞥了楚流徵一眼,拿着信一张张往下看,越看脸色越黑。
这字儿又大又怪,歪歪扭扭比狗爬的还不如,还有好些错字儿,认起来忒费劲,就不能好好写吗?
一旁的楚流徵也看到了自己的杰作,为了不被认出笔迹她也是豁出去了。
若让她自己再看一遍,不对照系统的话,她也不一定认得全自己写的什么。
不过,她故意写错的都是无关紧要的地方,不会造成误解。
再者,她对萧靖凡有信心。
【暴君浑身上下八百个心眼子,就算看不懂也能蒙出来!】
萧靖凡:“……”
朕谢谢你啊!
“臣昨夜抄录了一份。”见皇帝就这么看了起来,谢辉忙从袖袋里掏出一卷纸递给周公公。
萧靖凡接过抄录的这份儿,顿时觉得顺眼多了。
这才叫字儿嘛!
他一目十行看完,将抄录的纸张放在一旁,继续自虐似的看楚流徵那份原件。
他担心谢辉抄录有误,左右原件在手,亲自看一遍更放心。
等他看得差不多了谢辉才道:“信中所言实在骇人听闻,臣不敢擅专,特来请陛下示下。”
萧靖凡将厚厚一沓信纸放下,冷声吩咐:“周元德和楚流徵留下,其他人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