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风,已经有了点夏天的味道,带着热气,从村委办公室的纱窗吹过,发出轻微的“嘶——嘶——”声。我坐在办公桌后,看着手里已经泛黄的龙山县志。忽然,我的目光停在一页泛着霉斑的画像上,画的是青砖灰瓦的玉阳观前跪着乌泱泱的百姓,长须飘飘的老道正给一个瘸腿汉子施针。
“这得排成戏!”我猛地站起来,后脑勺撞在铁皮柜角,疼得我直抽冷气。一旁,洪武急忙上前,帮我把柜子门关上:“万书记你小心点儿,看到什么有趣的材料,激动成这样了?”
“洪班头,你看,这不是玉阳观的道长们几百年前为四周百姓扎针治病的场面吗?我们就从这个点生发出去,排练一场吕剧,反映玉阳观道长们慈悲为怀,普渡众生的美德。”
洪武接着县志,仔细看了起来。边看边点头说:“好,好,好素材,我这就边写剧本边排练!”
隔着会计室的文化排练室里,传出了断断续续的胡琴声,是庄户剧团在排新戏。
这时,副团长刀芬芳凑过来,边看县志边问洪武:“团长,咱这《墙头记》还排不排了?”
刀芬芳负责村里的文化工作,洪武的庄户剧团主要成员是村里的文艺爱好者,这帮人是村里开展文化活动的主力。有演出,这帮人就被洪武拉出去演出,没有演出,就是村里开展文化活动的骨干,夏天跳个广场舞,打个太极拳什么的。
这颇有点唐朝的府兵,战时为兵,拉出来稍加训练,就能拉上战场作战。和平时期就是农民,耕田种地,繁衍生息。
正因如此,刀芬芳就又增加了一个身份,庄户剧团的副团长,负责行政工作。
“排!怎么不排?”洪武合上了县志,“我们一边排练,一边等着万书记的新本子,新剧本一写出来,马上排练。”
“团长,我哪有那个本事啊,你不想写剧本就算了,还把这个任务交给我。这样吧,我先托镇中学的一位文学爱好者写个剧本出来,再拿到市吕剧团,找专人帮助打磨一下。打磨好了,马上排练,怎么样。”
“那得多长时间呐?”
“一个周左右吧。吕剧的题目我都想好了,就叫《玉阳观之春》。”
这时,正在文化活动室排练的演员们闲下来歇息,听到办公室里热闹的谈话声,都被吸引进来了。
当几个老团员听我说起玉阳观道士的善行义举之时,都谈论开了。
有人说:“我听我爷爷说,老辈子观里道人给乡亲看病不要钱,灾年开粥棚,连土匪都敬他们三分……”
这时,负责敲鼓的宋有林手指有节奏地拍打着面前的茶几。
“这是……玉阳观晨钟的节拍?”洪武突然站起来,激动地看着宋有林。
“洪团长你的耳朵真厉害,能听出晨钟的节拍。我听我去世的老爹爹说,我爷爷的爷爷,年轻时在观里当过火工道人。有一年发大水,一位道长把他从房梁上救下来,自己让掉下来的檩条砸断了腿。这样的道长救人、帮助人的事还有很多。”
“道长救人哪有这么多弯弯绕!”刀芬芳嚷嚷着。
“刀团长,不要激动不要激动,我们这是在讨论,算是讨论剧本吧。只要故事情节感人,怎么排练都不为过。”
我接过话茬道:“十二里铺要发展,不仅要富口袋,更要富脑袋。通过文化活动凝聚人心、传承乡村文化,我看这第一场戏就从《玉阳观之春》开始。”
洪武说:“这是个不错的点子,这些天来都在排《马大保喝醉了酒》、《墙头记》、《借亲》、《借年》,都是老掉牙了的,要是《玉阳观之春》能排练好,一炮打红,咱们剧团可就步入快车道了……”
洪武正说着,我忽然感觉一股意识涌入我的脑海里,好像是在呼唤我。
那股意识时强时弱,我没再理会,继续听他们说话。
“我以前对玉阳观不怎么感兴趣,所知道的玉阳观,都是老宋头闲着没有事,在我耳边不时说起玉阳观的事。什么是村里的宝贝呀,什么鼎盛时期,那里的香火一直很旺盛呀,道长们心怀善念,为百姓治病疗伤呀,什么抗战时期有八名道士参军上战场,最后只回来一个呀,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
洪武连忙说:“刀团长,你赶紧打电话把宋铭兄弟叫过来,让他也参与探讨,我们就是要通过吕剧的形式,把这段历史展现出来,既能传承文化,又能激励当下的人们。”
刀芬芳赶紧给宋铭打电话,让他赶紧到办公室来。
“你们先讨论着,我回家找本资料。于林,你一会儿把探讨的几种观点整理一下,形成文字材料。”
“好的师父。”
洪武高兴地说:“这下我们更得好好讨论了,于公务员给咱记录,可不能说些没有水平的话。”
于林考公务员的成绩下来了,面试全镇第二,妥妥的公务员。镇上安排他在林业站工作。于林考上公务员后,就不能兼任村里的工作了。经镇党委研究决定,指定李德强为村支部委员,接替于林的工作。今天,于林回村和李德强交接工作,正好赶上了新剧本的讨论这事儿了,就被我抓了“壮丁”。
开车回家,我坐进禅修室里,闭上双眼,开始集中精神,捕捉刚才那股呼唤我的意念。
我在打坐时,心里有个意念,一般是文泰在呼唤我。
“我在找我吗,上清境?”我的意识开始向外扩散,如同涟漪般一圈圈地荡漾开来。同时感受着外界的变化。
恍惚之中,我看到了一个身影,一摇一晃地在朱雀石北边的山路上,往东慢慢地行走。
这不是文泰还是谁?
“你小子,刚才还叫我上清境,又叫我的俗名。”
“对不起,上清境,我习惯了称呼你是文泰,主要是出于保密的目的。”
“随便你。”
“你呼唤我有什么指示,文泰?”
我的意识在脑海中形成了一道微弱的波动,如同细小的电流般跳动。
“是的。根据我捕捉到的意识分析,罗伯特和赵雨田正在策划诋毁玉阳观的系列视频号,与龙山发布的内容唱反调。”
“我明白了文泰,他们是想从意识层面把重建玉阳观的计划扼杀在萌芽状态中,好让他们的花生研究所正常运转。”
“你的分析完全正确。花生研究所的手续就差安全评估这一项了,你要抓紧。”
“谢谢你文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