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里。
扶箬将小僵尸从自己腿上扒拉下来。
她俯身,认真道:“千钟,你犯了错,该去领罚。”
“你先前吞噬了太多生灵,那些罪行都应该在地狱里有个交代。”
扶箬指着地狱第一层的琳琅满目的刑罚石碑。
她将送到僵尸那一类该去的地方。
“去吧,在你眼前的石碑上摁一个手印。”
“它会告诉你,你的罪孽有多深,该用什么刑罚来偿还。”
小僵尸委屈巴巴地望着她,一动不动。
“我不想去。”
她都已经作恶了,怎么可能想真心悔过,来偿还那些生灵曾经受过的痛苦。
如果这些刑罚和悔过有用,那姐姐当初为什么会死在蛟妖的报复里?
那她为什么会被那些人一遍遍放血,压榨干所有价值?
她不信地狱那一套。
她不想遵守。
但是扶箬从头到尾都在一旁守着。
她不催促,更不会训斥逼迫她。
只是站在那,用温柔又期待的目光看着她。
小僵尸抬起肉乎乎的冰凉小手想要捂住那双眼。
捂住和姐姐如出一辙的神色。
可她的手太小,胳膊太短。
连一只眼睛都挡不住。
就算挡住了,她也能从那股温和的视线里感知到其中情绪。
僵持半晌,小僵尸无奈放下手,默默选择妥协。
她不想从那双相似的眼睛里看到失望和厌恶。
小僵尸将手掌放在石碑上,一个血红的印子便出现。
石碑上列出一条条罪孽,给出一道道处罚。
最终结果与扶箬原先预测的并没有太大差别。
“先去接受红莲业火的火海,从里面走出去,再去过刀山和磨齿刑,然后去……”
扶箬一一为小僵尸解释。
“一共就是这十九道处罚,你刚出来没多久,犯下罪行还不是特别重。”
“早去早出来。”
一旁的雪魅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
就这还不够多,还不够大吗?
大人您要不看看您在说什么?
人怎么可以如此双标?!
可要说双标,但是她又没有徇私枉法,减轻任意一条刑罚。
甚至这只僵尸都是她亲自带来的。
扶箬唯一不一样的就是态度情感。
雪魅想到自己被扶箬抓到时,她那喊打喊杀恨不得弄死自己的模样,暗暗伤心。
果然,漂亮女人最会骗人,朝三暮四。
扶箬解释的差不多,将小僵尸推到离壑与雪魅身前。
“送她去接受地狱刑罚,你们两个其中一个看着她,有什么意外及时通知我。”
这个意外,自然是指的小僵尸想要逃脱刑罚在地狱作乱。
雪魅不想管遮挡子事,直接推给离壑。
离壑也有些不知所措。
交给他……这合适吗?
他看向扶箬,再三确认。
“大人,我们真的正常处罚啊?”
“按照地狱刑罚,这只僵尸,不,这小姑娘,她最后可能只剩一口气吊着,随时会没。”
“而且她每个刑罚期限都有好几日,零零总总加起来要小三个月呢。”
扶箬斩钉截铁道:“确定以及肯定,不会改主意。”
“她的身体完全可以扛住,她与寻常僵尸不同。”
别说这十几条刑罚了,就是新改完的九九八十一层地狱都走一遍,她也能活蹦乱跳。
三个月后。
扶箬面色沧桑坐在墙边上,望着院子里影影绰绰的假山灌木。
只觉得满目萧瑟,了无生机。
就像她贫瘠干裂的心。
早已经被主公炸得七零八落。
迷途顿悟后,消停了几天。
修为一稳固,就忍不住跑过来找她刷任务。
想要再次达成先前的顿悟状态。
扶箬觉得这是缘木求鱼的路子。
忍了一段时日,实在忍不下去,想要迷途换个法子。
却不想,还真叫他刷出了经验。
又顿悟了一瞬。
这次迷途终于确定了具体的源头。
只有他无脑信奉扶箬,
想着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辅佐扶箬成就皇图霸业时才会有要顿悟的感觉。
然后余下两个月,让他又刷出来了一次。
迷途如今的修为已经比老白都高一点了。
这会就是她想要阻止或是敷衍,都没借口了。
扶箬靠在屋檐边上,无奈地摇着头。
这修炼办法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费主公啊!
她最近已经听了迷途上百个版本的表忠心。
听得一看见他,就想起主公和霸业。
险些得上一种真以为自己是女皇的病。
扶箬在墙边坐到夜里子时。
她变出酒壶,倒了一杯果酒。
举杯对天。
无风无月。
总感觉有些寂寥。
原来在人间小池塘,还能有风月花草相伴。
如今到了地府,花花绿绿的植物成了罕见物,只有永远的灰白黑。
就连风月都见不到了。
也不知道孟婆与崔珏他们是怎么在这无聊孤寂的地方守了千年。
“喝了这杯酒,明日就该想明日的事情了。”
基建很顺利,进程突飞猛进。
新收的阴差也渐渐步入正轨。
手底下的人实力都在进步。
可她却迟迟领悟不到生死之力。
“我好笨啊。”
“怎么这么久了都没什么收获呢?”
扶箬眼里一片自责。
失意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她怎么能一点感悟都没有呢?
地府里停留的阴魂越来越多。
生死轮回关系着整界生灵,她身上的责任重大。
怎么能不焦虑仓惶?
“呦--”
“娃娃还会喝酒啊。”
扶箬已经习惯太阴这家伙突然从阴暗角落出现。
这一回,他挑了个更好的地方。
扶箬手中空荡荡的酒杯有一侧打出的阴影开始卷曲扩大,往外蔓延。
须臾,一团黑色阴影飘在半空。
阴影里,太阴用墨玉梳子一下下梳着乌黑的发丝。
“娃娃,你从接了北阴的嘱托到今日也才半年。”
“半年就想领悟生死之力,还是与地府气数相连的鬼帝级别的生死之力。”
“你就是天赋奇才,裂隙里的地阴源石成精也难啊。”
扶箬又何尝不知道她太急了。
“我不是个急性子,自然知道这事急不得。”
“可每每望见那些阴魂,我就控制不住担忧。”
太阴翘起兰花指,将梳子沾了一些花油。
把手里那缕头发梳顺了,才舍得移开目光,抬眸看向扶箬。
“娃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