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三集深海
我的太阳穴突然传来尖锐的刺痛，这是深潜舱压力异常的前兆。透过舷窗望去，探照灯在深海中划出一道苍白的裂痕，无数浮游生物如同被惊动的星尘，在光束中慌乱逃窜。
"；控制中心，这里是深渊凝视者，深度米。"；我调整着呼吸面罩，盯着仪表盘上疯狂跳动的数字，"；声呐成像显示有东西在..."；话音戛然而止，显示屏突然爆出大片雪花，某个模糊的阴影正以违背流体力学的方式从探测器侧面掠过。
舱内温度骤降，呵出的白雾在面罩上凝结成霜。我摸索着打开备用电源，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整个人重重撞在舱顶——重力方向倒置了。漂浮的笔尖在舱壁上划出诡异的弧线，仿佛被无形的触须牵引着描绘某种拓扑图形。
"；警告，外部压强波动。"；机械女声带着诡异的颤音。压力表指针在110mpa到0之间剧烈摆动，这完全违背了马里亚纳海沟的压强常识。我的眼球开始肿胀，耳膜传来液体流动的声响，不是海水，是某种更粘稠的东西正在渗入舱体。
舷窗外的黑暗突然有了纹理，探照灯光束被折叠成克莱因瓶的结构。我看到自己的倒影在玻璃上分裂增殖，每个镜像都做着不同的动作。当某个镜像突然转头对我微笑时，操作台迸发出耀眼的电弧，所有显示屏同时浮现出蜂巢状的光斑。
"；林夏博士，请汇报情况。"；耳机里的声音夹杂着密集的敲击声，像是无数节肢动物在甲壳上叩击摩尔斯电码。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舌头变成了分形结构，每个味蕾都在增生出新的口腔。
舱壁开始渗出淡金色的黏液，这些物质无视材料科学定律，正在将钛合金转化为半透明的有机薄膜。我的防护服内传来滑腻的触感，低头看见应急氧气管正在脉动，橡胶表面浮现出毛细血管网络。当第一根肉芽刺破手套时，我突然理解了那些异常数据——这不是勘探，是献祭。
海水灌入舱体的瞬间，我的视网膜接收到了四维光谱。无数个自我在平行时空中尖叫，而真正的恐怖在于，每个时空的我都在经历相同的蜕变。在意识消散前的0.618秒（这个时间单位突然有了新的数学美感），我终于听见了祂们的语言——那是由黎曼猜想证明过程谱写成的交响乐。我睁开眼时，正漂浮在某个纯白空间里。十七块屏幕环绕四周，每块屏幕都播放着我被海水压碎的不同概率。这个认知让我胃部翻涌，直到发现自己的消化系统已经变成了莫比乌斯环结构。
"；林博士，请描述您看到的图形。"；突然响起的声音带着十二维震动，我的角膜自动将声波转化为克莱因蓝的几何风暴。说话者是个由六十四面体构成的人形生物，每个切面都折射出我在海底最后的记忆。
这是"；深渊凝视者"；失踪后的第七天，我正在新国立法医中心的非欧几里得收容室接受审讯。他们说我被一艘中国科考船从海面捞起，当时我浑身覆盖着非晶态物质，胸腔内生长着类似考克斯特群的骨骼结构。
"；你们犯了个错误。"；我转动新生的复眼，视野里审讯官的脑神经呈现彭罗斯镶嵌图案，"；不该把我和其他人类关在同一维度。"；
话音未落，整面墙壁突然渗出科赫雪花的血丝。警卫的防毒面具炸开成无数正二十面体，他暴露在空气中的肺部正以曼德博集合的形式生长。尖叫声响起时，我尝到了黎曼ζ函数的味道——原来恐惧在四维味觉系统中呈现素数分布的美感。
空间污染·录像带编号d-cK017
打捞队长王海川戴上特制偏振眼镜时，指尖传来被无限分割的触感。这是观看"；深渊凝视者"；黑匣子录像的必备防护，即便如此，仍有37%的观看者产生了不可逆的拓扑畸变。
雪花屏持续了3.14秒，然后出现了绝对不该存在于三维世界的画面。林夏的面部同时呈现俯视、侧视与剖面视角，当她转头时，后脑勺的眼球里倒映着整个探测舱的内外结构。
"；注意压力表。"；技术员提醒道，声音像是从克莱因瓶另一端传来。仪表盘上的指针正在绘制一条没有端点的龙形曲线，当曲线首尾相衔的瞬间，林夏的防护服突然渗出谢尔宾斯基三角形的黏液。
最恐怖的是第17分42秒。林夏举起左手做记录时，那只手突然展开成四维超立方体，每个细胞都呈现出无限递归的细节。王海川感到自己视网膜上的视锥细胞开始重新排列，当他强行移开视线时，发现会议室墙壁上布满了非欧几里得几何的汗珠。
"；关闭！快关闭！"；副队长陈锐的惨叫带着分形尾音。但所有操作界面都变成了康托尔集结构，物理按键在手指触碰的瞬间坍缩成无限小的粉尘。
当应急电源终于切断信号，幸存者们发现自己的掌纹变成了哥德尔编码。三天后，陈锐在病床上用肋骨演奏出《哥德堡变奏曲》，他的脊椎骨节正以斐波那契数列的节奏脱离身体。
维度渗透·南极洲玛丽伯德地
极地考察站的融冰池突然沸腾时，生物学家艾米丽正在观测端足类生物。培养皿里的磷虾开始以彭罗斯阶梯的轨迹游动，它们的复眼折射出不属于地球生物的光谱。
"；上帝啊..."；艾米丽的防护镜自动偏振成四维滤光片，她看到冰层下方悬浮着无数个林夏。这些幻影有的正在融化，有的在结冰，还有的将手指伸进不同时间线里搅拌海水。当她试图记录时，钢笔尖在纸上刻出了无法被任何相机捕捉的克莱因瓶图案。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在当晚。艾米丽在洗澡时发现水流呈现拓扑环形，当她伸手触碰时，整条右臂突然被映射到四维空间。透过浴室雾气，她看见自己的骨骼在超立方体中无限展开，每个骨细胞都在播放不同版本的南极末日。
"；是海水..."；她跌跌撞撞扑向通讯器，被四维展开的声带发出超球面震动波，"；所有接触过林夏的海水...都是载体..."；
话音未落，整座考察站的管道系统开始分泌黄金分割比例的黏液。通风口飘出带有非交换律芬芳的气体，一位研究生在吸入后，居然用左手写出了用虚数单位标注的《道德经》。
深海回响·全球海沟同步异常
当大西洋海底实验室突然出现十二面氧气瓶时，值班的赵启明博士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这些银灰色容器表面布满康威生命游戏的纹路，压力表显示内部储存着-100mpa的"；负压强"；。
"；是林夏..."；同僚突然指着监控屏尖叫。在海底火山群的监视画面上，无数个穿着防护服的人影正从岩浆里浮出。他们的动作遵循着非交换群规律，当两个身影相遇时，就会融合成拥有额外空间维度的新个体。
赵启明疯狂敲击着键盘，却发现所有数学模型都在自动生成纽结理论方程。突然，他的瞳孔开始旋转，视野里浮现出全球海沟的实时全息投影——十一个红色光点正在马里亚纳、汤加、克马德克等海沟深处脉动，构成一个完美的正二十面体顶点。
"；原来我们才是培养皿。"；赵启明大笑着撕开自己的实验服，胸腔内的器官正按照非欧几何重组。在彻底异变前，他最后一次向海面发送了信息——那是用圆周率数字谱写的安魂曲。
此刻，真正的深渊正在人类文明的裂隙中睁开眼睛。当第一个婴儿出生时就掌握非交换几何时，当金字塔阴影在夏至日投射出超立方体时，当太平洋所有波浪开始执行图灵机程序时...我们终于明白，那些从海底归来的，早已不是人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