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
太医院,暗影沉沉,气氛凝滞。
帐房间的微弱烛光映照在满地散落的账册与医案上,纸页如风中残叶般微微翻动,发出沙沙的响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仿佛每一丝呼吸都被无形的力量禁锢。
崔明礼跪在地上,四肢僵硬,额头上冷汗淋漓。
虽然他全身颤抖,却依然能感觉到背后那些目光如刀,切割着他裸露的心脏。
那一双双隐匿在暗影中的眼睛,仿佛不是在注视他,而是在审判他每一个微小的动作。
";啪——"; 一只犀角杯被重重放在了案上。
酒液在杯中微微荡漾,犹如深潭的绿波,幽深而诡异。
胤祥缓缓转动杯中残液,指尖精致如玉,动作轻柔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
他那双眼睛紧盯着崔明礼,冷冽的目光仿佛能将人穿透。
“上月十五,内务府领走的犀角三十两。” 胤祥的声音不急不缓,仿佛从远处飘来,却透着一股压倒一切的威严,“而本王亲自查过太医院的药房库存,少了七两八钱。你说,这七两八钱的犀角,是凭空消失了吗?”
话音刚落,胤祥的靴尖轻轻一踏,散落在地上的账册翻动着,纸页在烛光下轻轻晃动,墨迹在灯火中隐现,宛如亡魂的眼睛。
崔明礼感到一种无法言喻的寒气在全身蔓延,整个人几乎失去了所有力气。
“崔太医,你倒是说啊。” 胤祥轻轻一笑,那笑容如同锋利的刀刃,却又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轻松感。
崔明礼的呼吸变得愈加急促,喉咙仿佛被什么紧紧扼住,话语被卡在胸口,怎也说不出来。
眼看着胤祥的目光逐渐冷冽,崔明礼的身体不由得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终于,他不堪重负,低声哀求:“王爷饶命……是……是齐公公,他……他上月取走了那七两八钱犀角……说是奉了密旨……”
话未落音,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接着,“砰——”一阵震耳欲聋的爆裂声震得整个太医院的地板都轻微晃动。
空气在刹那间凝固,崔明礼的眼中闪过一抹惊恐。
他的声音被吞噬了,脑海中一片空白。
“什么人?” 胤祥的声音如同寒冰,带着一丝冰冷的命令。
他没有回头,手中的犀角杯轻轻转动,宛如暗夜中划过的闪电,带着不可言喻的危险。
“砰——” 窗棂猛然裂开,一道黑影猛地穿窗而入,瞬间扑向房内。
随即,一道剑光闪过,身形敏捷如电的侍卫已将黑衣人控制在地。
胤祥依旧站在原地,神色未曾变化,手中的杯子依然轻转,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搜。” 他简洁地命令道,语气如同下达一纸死刑。
侍卫们快速将那黑衣人的衣物撕开,露出胸前那道刺青——狼头。
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重,宛如暴风前的寂静。
崔明礼的眼中充满了恐惧,他几乎能听见自己内心脆弱的裂缝在悄然扩大。
“狼头刺青。” 胤祥微微俯身,指尖在那刺青上摩挲了一下,眼底的寒光一闪而逝,“西北狼卫的标记。”
屋内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西北狼卫,一个已经被清除多年的组织,怎么可能会出现在太医院内?
难道,这背后隐藏的,不仅仅是犀角失踪这么简单?
胤祥抬起头,眼中冷意更甚。
他缓缓向尸体走去,踩过一地的血迹与纸张,语气淡漠:“看来,这七两八钱的犀角,恐怕并不只是宫中的一桩小事。”
他停下脚步,盯着那个狼头刺青,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此事,竟然牵扯到了废太子一党,和八爷廉亲王允禩一派。”
崔明礼全身一震,身子摇晃着差点跌倒在地。
他终于明白,自己不过是一颗棋子,早已被某人悄然摆布,成为了这场阴谋的牺牲品。
而眼前的胤祥,却是那个掌控棋局的高手。
“王爷……” 崔明礼心头一阵剧痛,几乎要死命求饶,可他知道,再说什么,都已是徒劳。
胤祥转身,慢慢靠近崔明礼,语气温和却满含讽刺:“崔太医,你不是聪明吗?为何这次却这么傻?”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崔明礼的肩膀,目光却依旧冰冷,“你觉得,自己能逃得过这场风暴吗?”
崔明礼的眼中闪过一抹恐惧,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膛。
【慈宁宫】
夜色如墨,慈宁宫内,烛火微弱,映照出一张张凝重的面庞。
寂静的殿堂中,仿佛每一缕空气都压得人喘不过气。
钮祜禄皇贵太妃的呼吸微弱,几乎不可闻,她的面色如死灰般苍白,静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散。
她躺在床上,身体如一具脆弱的瓷器,随时可能破碎。
朝瑰公主站在床前,目光如刀,紧张而专注地操作着银针。
她的动作冷静而迅捷,仿佛每一根针都在与时间赛跑,想要拯救这位濒临死亡的皇贵太妃。
然而,尽管她的针法已经精湛如许,心中的不安却难以消解。
每一次银针刺入,眉头便微微皱起,那种挥之不去的压迫感让她的心越发沉重。
佟佳皇太后站在一旁,目光锐利如刀,似乎在耐心等待什么,等待一个可以颠覆一切的答案。
她穿着厚重的朝服,双手紧紧拢在袖中,目光冷峻,仿佛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
然而,朝瑰公主隐约感受到她那隐藏在表面下的焦虑。
“母后,贵母妃的毒性已暂时压制,但若不尽快找到解药……”朝瑰公主低声说道,语气中透露出几分忧虑。
“此事非同小可。”佟佳皇太后微微颔首,声音冷如冰霜,“宫中竟有人敢对皇贵太妃下毒,背后必定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锋利的光芒,宛如寒星,透出一种无形的威慑力。
朝瑰公主感到一种隐约的压迫,似乎这股冷气不单单来自于她的威严,而是某种更深的担忧。
“若贵母妃继续昏迷,不如将她移至圣和医院。那里的药材应更为齐全,儿臣也好为贵母妃医治。”朝瑰公主语气谨慎,试图在她母后的决策中找到一线生机。
佟佳皇太后眼眸微眯,紧紧地握住了朝瑰的手:“也好,宫中如今不太平。蓁蓁,你贵母妃的安危交给你了。”
朝瑰公主点头,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却未敢多言。
她知道,这背后,必定不仅仅是一次单纯的毒杀,宫中藏匿的阴谋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她在宫外或许能打探到更多地消息。
“此事,必须彻查。”佟佳皇太后冷静地回应,声音如同寒风扫过,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胁。
正当气氛愈发紧张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白芷匆匆进入,跪在太后面前,急切道:“太后娘娘,外面有急信!”
佟佳皇太后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依旧稳稳接过信件。
她一手撕开封皮,眼神迅速扫过信中的字句,脸色瞬间凝重,宛如寒冰。
“母后,出了何事?”朝瑰公主见状,神色一变,急忙问道。
心中的不安如潮水般涌上,难以遏制。
佟佳皇太后将信递给她,冷冷道:“你自己看。”
她的语气没有丝毫波动,但眼中暗藏的冷意却如一把利剑,刺入朝瑰公主的心底。
朝瑰公主接过信,迅速浏览,神情渐渐凝重。
信中的内容短小简洁,却让人心生寒意:“月圆之夜,狼王归位。浩齐特部已与朝中内鬼勾结,意图在月圆之夜发动叛乱。”
她的眼神骤然一滞,心中升起一股寒意,“月圆之夜……”
她喃喃自语,眉头深深锁起。
“母后,浩齐特部……?”朝瑰公主低声问道,目光凝重。
她心知,这背后的权力斗争不仅仅涉及到朝中的暗流,更是外部势力的介入,宫廷与部族的博弈,已然到了一个岌岌可危的节点。
佟佳皇太后淡淡一笑,那笑容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冷意:“这一切,竟是在月圆之夜发生,果真不简单。”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突如其来的危险让她的思维瞬间清晰,冷冷道:“必须做好准备,事关朝廷未来。”
正当此时,钮祜禄皇贵太妃突然剧烈挣动,苍白的手指猛地抓住了佟佳皇太后的衣袖,指甲深深嵌入,鲜血与丹蔻交织,几乎让她的衣服撕裂。
她艰难地睁开眼,眼中血丝密布,混浊的瞳孔里却透出一股难言的恐惧。
“姐姐……”她的声音低微,像是微弱的风声,“那日乌拉那拉·启泰送来……高丽参……参盒夹层有狼毛……”
朝瑰公主手中的药杵猛地掉落,清脆的“当啷”声回荡在沉寂的宫殿中。
小白猛地从她怀中跳起,尾巴急速摆动,似乎也感受到了某种威胁的气息。
“狼毛?”佟佳皇太后的脸色一变,心头警铃大作,立刻握紧她的手,低声道:“妹妹,快说清楚。”
钮祜禄皇贵太妃喘息越来越急,她的眼睛逐渐恢复了些许清明,带着几分绝望与不甘:“那参盒,不只是参……还有毒,狼毛中藏有毒。”
“狼子野心!”佟佳皇太后低声怒斥,随即捏碎了手中的翡翠念珠。
十八颗碧玉珠子滚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似乎每一颗珠子都在诉说她内心的愤怒与决心。
“母后,您看。”朝瑰公主忽然低声说道,手指指向她手中的茶盏,随即倒出一滴液体,茶盏上浮现出一条暗红色的纹路。
“血咒!”她的声音中透着惊讶与警觉。
佟佳皇太后指尖轻轻触碰那血色纹路,带起一阵火花,那些诡异的血色纹路随之活了过来,似乎在传递某种可怕的讯息。
“乌拉那拉氏的族徽……”佟佳皇太后的声音突然冷冽如冰,瞬间让宫内气氛凝固。
她转身看向昏迷中的钮祜禄皇贵太妃,轻轻地抚摸过她耳后的三颗朱砂痣。
烛光映照下,那三颗朱砂痣闪烁着妖异的光芒,仿佛在低语着宫廷深藏的无尽秘密。
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紧紧地攥在了一起,空气凝滞,仿佛宫中正悄悄布下了一张大网,悄无声息地等待着下一次风暴的爆发。
【宁寿宫】
清晨的阳光透过宫墙缝隙洒入大殿,太上皇康熙端坐在书案前,手中翻阅着一封密信,目光落在上面几行尚未乾透的字迹上,眉头微微皱起。
门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不急不缓,几乎隐匿无踪,然而却不难察觉。
“太上皇,怡亲王求见。”赵昌进来在一旁小心而又恭敬地禀告。
康熙放下手中的迷信,双眼轻微眯起,嘴角微翘,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老十三,竟然有空亲自来见朕,不知今日又是何事?”
一袭深紫色的皇袍,胤祥迈步进殿,步伐稳重却并不急促,目光依旧带着那份历练和冷静的锐气。
轻抚过身上的衣袖,他一如既往地端坐下来,随手取过案上的茶盏,慢慢地品了一口。
“皇阿玛,宫中昨日出了点小事。”胤祥不紧不慢,声音低沉却清晰,隐隐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趣味。
康熙挑眉,目光锐利如刀:“哦?什么小事?”
胤祥勾了勾唇,仿佛有些不以为然,却又不疾不徐地道:“太医院的账本,似乎丢了几两犀角。”
说完,他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细微的情绪波动,“我不过是觉得有些蹊跷,特意来同皇阿玛汇报。”
康熙眉头轻挑,眼中不见愠色,倒是多了几分兴趣:“犀角一物,向来是宫中贵重药材之一。不过,丢了,倒也不算什么大事。难不成,老十三你亲自去查了?”
胤祥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抹意味深长:“皇阿玛,您觉得我若去查,单单几两犀角,值得我亲自动手吗?”
说罢,他从袖中缓缓取出一物,随意放在案上。
那是一块黑色的布料,布面上赫然绣着一只狼头,血迹斑斑,似乎未曾完全褪去。
布料的质地沉重,暗红的血渍映衬着那头狼的图案,令空气中一瞬间凝固了几分。
康熙的目光微微收紧,原本平静的脸上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
他轻轻地拿起那块布料,盯着狼头图案凝视了良久,沉默不语。
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此事,老四可知?”
“皇兄龙体未愈,儿臣暂未告知他。”胤祥低笑一声,“不过,这狼头的刺青,显然是某些人的标记。”
“余党?”康熙的声音平淡,却有一股若有所思的深意。
胤祥点点头,语气轻描淡写:“太医院中似乎也有人与那些余党有些许勾连。犀角一物,既然未曾被盗,倒不如顺藤摸瓜。”
康熙将布料轻轻放回案上,目光深邃,嘴角的笑意微敛:“老十三,看来你已经查到了一个有趣的开始。”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既然如此,继续下去吧。”
胤祥轻轻一笑,眼中带着几分玩味:“皇阿玛不怕我牵扯到一些不该牵扯的人吗?”
语气中似有轻佻之意。
康熙的眼神陡然冷却,眉宇间暗藏杀气,指尖轻轻在案上一点:“放肆。”
声音平静,却充满威压。
胤祥微微一愣,但随即就恢复了往日的轻松与从容,轻笑一声:“皇阿玛放心,儿臣自有分寸。”
他起身,步伐如风,淡然转身,袍袖轻扬,迅速消失在宫殿之外。
待他离去,康熙依旧端坐在书案前,低头凝视那块黑布,思绪却似乎已飘向了更远的地方。
片刻后,他轻轻叹息:“胤礽和老八余党,竟然还未彻底清除。”
这一语,便像是在寂静的宫殿中引起了涟漪。
康熙微微闭眼,深深地吸了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案的边缘。
内心的复杂情绪交织,却在此刻掩藏得深深的。
【乾清门侍卫值班房】
雨如注,宛如千万条银线自天际划下,砸在琉璃瓦上,激起无数碎玉般的水花。
皇城深处,夜色愈加沉重,唯有乾清门值房内透出微弱的光线,透过窗纸,勾画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锦衣卫副统领袁彬静坐案前,目光冷如寒刀。
那锋利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任何虚伪与掩饰,直击内心的深处。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桌上的绣春刀,刀身泛着幽幽寒光,仿佛是一只无声的兽,等待着主人的指令。
角落里,小太监蜷缩在地,双手捧着膝,瑟瑟发抖。
潮湿的衣裳紧贴着他瘦弱的身体,鞋底沾着斑驳的红色黏土——那泥土,正是来自天山牧场,而牧场,正是浩齐特使一行曾经驻扎之地。
时间悄然流逝,漏壶滴答作响。
滴水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刃,在这寂静的夜里清晰可闻。
袁彬的目光未曾离开那只漏壶,仿佛整个人都陷入了时光的缓慢流转中,连空气都凝滞成冰。
子时第七声。
那一刻,袁彬突然暴起,身形如鬼魅般迅速掠至小太监面前。
绣春刀已然破空,刀锋划出一道冷冽的弧线。
然而,在刀光未落的瞬间,他的右手已狠狠扣住小太监的咽喉,力道之大,令对方无法喘息,整个人被压迫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说!”袁彬的声音低沉而冷冽,带着一种让人窒息的威压。
小太监双腿乱蹬,脖颈青筋暴起,眼球充血,嘴唇颤抖得厉害,口中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奴……奴才……”他只说出这两个字,便又咳嗽出一口血水,模糊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袁彬目光微寒,手指稍稍松了一些力道。
小太监立刻拼命吸气,脖子上的痛感稍微减轻,犹如从死神手中夺回了半命。
“浩……浩齐特使,在……永和宫……”小太监语无伦次地说,声音微弱,但每个字却都似重锤击打在袁彬的心头。
“永和宫?”袁彬嘴角微微勾起,冷笑一声,“真是个好地方。”
他的掌心一转,绣春刀如同精巧的机关般在他手中自如地翻转,反手一抹,寒光一闪。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小太监的身体猛地一震,鲜血喷洒而出,顺着刀锋滴落,染红了青砖地面。
那一道血线,仿佛诉说着一场无声的死亡之舞。
他无声地滑落,身体抽搐了几下,最后倒在地上,再也没有动静。
袁彬面无表情地收回刀,沉默地踢开尸体,步伐依旧从容不迫。
他转身推开门,走入雨幕中,衣袍的下摆被雨水打湿,滴滴答答地落在青砖上,蜿蜒成一条曲折的蛇,沿着宫道流向——永和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