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大堂内的每一个人都被查明身份,捏着脸皮看是不是易容之人,每一间厢房也被“嘭嘭嘭”地敲开,独孤缘安一身清雪袍衫。面无表情地踏上通往二楼厢房的台阶。
这家酒楼只有三层,因此搜寻起来并不困难。薛暮正正好好就在三楼厢房尾间,她在屋内急得满头汗,刚冲到窗边想要往下跳,却发现整个酒楼包括后院都被人围了起来!
独孤钰诺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家酒楼的?难道她戴着面具进门后已经惹人怀疑,只不过没人露出破绽,看着她上了楼才将讯息报给独孤钰诺?
薛暮听着厢房外长廊急促的敲门声和杂乱的步伐声,拳头捏得骨头咔咔作响,打量房间中的各种陈设,找不到可以躲藏的地方,心想道:难道我要以现在的面孔去见缘儿么?纵使她不嫌弃我,我也自惭形秽,如何能与她双眸对视?
思忖之余,厢房外的脚步声不知何时已经停了,薛暮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她知道独孤缘安此时正在门外沉默地站着,却没有勇气发出一点声音。
缘儿会怪她么?会的。
这三年来必定日日夜夜都在怪她为什么那么莽撞,必定会怪她让两人分离这么久,必定……
想到这里,薛暮就连呼吸也开始发颤,她怔怔望着门外隐隐约约的人影轮廓,心底翻涌着无尽酸楚,那扇门背后,是她牵挂三年的爱妻,可如今自己为何这般怯懦,不敢上前打开那扇门,抱住那个因自己而伤神失魂三年的女子?
她心中一疼,头脑昏乱,蓦然转身朝窗边奔去!
可窗外的人影速度更快,竟直接抓着窗沿跃了进来,直直朝着薛暮扑去!
薛暮下意识推出一记重掌,见到对方面容时硬生生收了力,转过身子要逃,被身后人一把抓住后心要穴,动弹不得!
薛暮鼻尖萦绕着一丝熟悉幽香,双手垂在身体两侧,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想逃,想推开,却又无法,双足如同被钉在了地上。
独孤缘安并未出声,只是慢慢地伸出双臂绕过她的腰,力道不大,却足以让她无法挣脱。
随着身后人的双臂慢慢收紧,薛暮的眼泪悄然滑落。
独孤缘安的怀抱是如此沉稳,却又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颤抖,生怕怀里的人是自己的妄想,于是拥得更紧,一点一点凑近到薛暮耳边,呢喃出声。
“跑什么呢?”声音轻柔又小心翼翼,“我在这里啊。”
——我在这里啊。
薛暮紧绷的身子倏然放松了下来,软在独孤缘安怀中,泪水滚滚而落。
独孤缘安举起一只手,想要将她脸上的面具拿下来,薛暮躲闪了一下,独孤缘安的手僵在半空,只听薛暮低低说道:“不要。”
独孤缘安耐心而温柔地点了点头,顺着衣衫抚摸她的身体,掌心之下尽是咯人的肋骨,眼眶一酸,捉住了她的手,轻声唤道:“暮儿。”
这一声呼唤,让薛暮险些丢了魂魄,感受到独孤缘安温热的掌心后,顿时反应过来,要挣脱她的怀抱:“别碰我!”
独孤缘安愣住,竟让她从自己怀抱里逃出,嘴唇动了动,满眼疼惜眷恋,又带着几分苦痛:“暮儿……”
“你别碰到我的肌肤,否则会中毒!”薛暮道。
她此时定神一看,才发现独孤缘安也清瘦不少,面容轮廓失了几分柔和,多了几分凌厉,这般便能看得出来她与戈坎教主有了五分相像,那双黑眸一如既往的温柔,顿时后悔懊恼等情绪一股脑地涌上来,小声道:“我……我体内血液毒性太强,你千万不要碰到我。”
“可我已经碰了。”独孤缘安说着便上前,不容置疑地抓住了她的双手,放在自己心口,坚定说道,“暮儿,我宁愿受尽皮肉溃烂之痛,也不愿你受被囚之苦!”
薛暮张了张嘴,不敢与她正面对视,挪开视线到别处。
就在她恍神之际,独孤缘安拿下了她的面具,薛暮一惊,只想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可独孤缘安却再度紧攥她的双手,指腹贴在她手腕上的疤痕,目光则定在她的脸上,眼中倏然掠过惊怒、痛恨,又闭了闭眸,将那些情绪全部抛掉,只用最温柔的视线描绘她五官的每一处。
“你别看我,我不好看。”薛暮想开个玩笑维持一下乐观本性,但面对独孤缘安,怎么也做不到乐观,窘迫地低下头。
独孤缘安也低下头,将她衣袖拉开,看着手腕内侧大大小小的伤痕,薛暮这时才反应过来,想要将手收回去,可独孤缘安却将她手腕抬高,放在唇边阖眸轻吻。
薛暮清了清嗓子,不太自然道:“你怎么发现我的?”
独孤缘安抬眸盯着她,那目光显得有些幽深,薛暮抿了抿唇,只听独孤缘安道:“穆若前些日子告诉我,余寒鸿大功已成,你已经死了,我不相信。”
薛暮一怔,她没有办法想象独孤缘安知道自己死讯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想着自己闯出石门的惊险时刻,她应道:“啊……他们确实是想要我死的。”反正那十七八个守卫肯定已经死在那洞穴里了。
独孤缘安抚摸她的脸颊,指腹在那凹陷下去的地方停留得比较久,低声道:“我发誓要杀了余寒鸿,哪怕他与我有血亲关系,世人皆同意我大义灭亲。”
薛暮刚要问她这几日有没有看到余寒鸿和穆若,独孤缘安就已经开口:“走。”
薛暮道:“去……哪里?”
“烬山已经重建,我现在是庄主,而你是庄主夫人。”独孤缘安浅浅一笑。
薛暮道:“什么庄主夫人,不害臊么?”
她望着独孤缘安上扬的唇角,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真心实意的笑容。
“你回来后好好休养,别的事什么也别管。”独孤缘安将她拥在怀里,寻到她的唇,刚想吻上,门外就忽然响起了独孤钰诺的声音:“是不是薛暮在里面啊!”
厢房门外一直没有动静,此时响起打断了独孤缘安的吻,她着实有些不满,一双眸子瞬间冷暗下来,但怕吓到薛暮,便调整好了情绪,微微一笑道:“我们一起出去,你可以戴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