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陛下,东瀛那边的百姓对于大明的统治反抗如何?”
正德帝一提到这个也罕见的头疼了起来:“新秩序建立的非常顺利,东瀛的那些百姓也都很听话。除了少量的顽固者外,其余的百姓皆顺服我大明王师脚下。
只是这东瀛的百姓人数未免太多了些,而且东瀛四岛地理环境之恶劣,资源之匮乏超乎了朕的想象。
除了极少部分为平原外,大多为山地、丘陵。想要靠着种植粮食自给自足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样的地方倘若直接并入大明的管辖范围内,对朝廷恐怕是不小的负担呐。”
所以才要将东瀛作为诸侯国分封出去,让那群废物宗室去教化蛮夷,带着东瀛的百姓自谋出路。
一直以来,华夏有非常多的机会干掉东瀛,却一直没有出手,就是因为这破地方太穷了,穷的可怕!
是,东瀛有不少金属矿产,但这玩意在粮食面前屁也不是!生产力低下,粮食才是资源的第一位。
至于说血洗东瀛,把百姓灭了一批,然后只留一小部分的这种事情……
只能说华夏有能力做,但非迫不得已不能去做。
屠族之事一旦干顺手了,非常容易影响文明的意识形态。
文明发展的本质是突破阶级的矛盾发展生产力。道德拉不上去终有一天生产力会停滞不前,甚至引发自我毁灭的。
生产力是油门,道德是刹车。油门一脚轰到底,刹车刹不住除了死没有别的可能。
更何况国家与国家之间也是有样学样。今天你屠别人,谁能保证明天等你虚弱的时候别人不屠夫你?所以除非是类似于羯族这种血海深仇,自古以来华夏几乎就没干过屠族的事。
也别拿商朝人吃羌人说事,那是愚昧,不是屠杀。
商朝还吃自己亲儿子呢。贵族也一样,尤其是贵族的长子,被亲爹吃的多了去了。
所以薛虹不可能为了一时的快速发展,牺牲华夏文明的活力潜力,去搞大屠杀。
但是分封诸侯过去,你们自己打仗把人都打死,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景瑜,戚将军上奏给朕,现在东瀛全境名义上已然尽臣大明。
朕看明天早朝时,也有必要给群臣、宗室稍微透个底了。”
薛虹躬身一礼:“陛下圣明。”
正德帝忽然拍了拍薛虹的肩膀笑道:“景瑜,要不要将来朕也一并补偿你些封地,将来让你的子孙后代也可以做一个国王?如何?”
薛虹轻笑一声:“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将来若是有本事,那就立下功勋,自己去挣得封赏。
将来臣若告老,只希望回归故里,侍农养桑,行卧山水之间,林泉空度,白云载酒。
臣如今能居此位,已是太上皇、陛下的赏识,座师、恩师的托举。
看似光鲜,实际上心系千斤担,行卧难安。陛下恐怕于臣之状更甚。”
正德帝闻言不免神色也有些暗淡,拉着薛虹走到一旁的榻上并肩坐下后,开口道:“恐怕此话朕也只能同景瑜你说一说了。
若同父皇母后说起来,恐怕一顿好骂是难免的。
自登基以及,朕之思绪未有半分松懈。只要一闭上眼睛,不是担心黄河决堤,河南百姓涂炭,就是唯恐地方为祸民不聊生。
人皆言道,人之极致,九五之尊。以为在这个位置看到的是美不胜收,独揽众山小的风景。
殊不知,朕看到的只有堆积如山的骸骨,和耳边响彻日夜的百姓哀嚎声。
他们视朕为君父,视朕为救命的浮木,朕岂忍心视哀嚎的百姓为美景?
只是……太累了……只不过短短数月,朕便深感疲倦。真是难以想象,父皇是如何二十年如一日的走过来的。
朕……有些时候在深夜里其实也曾想过,做个昏君会不会好一些。
可最朕之骄傲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万幸有你在,朕才能有一个吐露心声的人。”
所以有时候薛虹觉得现如今的隆庆帝老顽童一些,大家宠着老头子一些都是应该的,这是全天下欠人家的。
薛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隆庆帝这一家子的责任感有些太强了,甚至强的有些离谱。
而隆庆帝本身又是一个爱玩的性子,暴脾气,硬生生坐在龙椅上把自己活成了一个圣君模板的样子。
“臣能得如此圣君之垂青,实乃万幸。
丹青留名之上,陛下必定如太上皇一般,皆乃名垂千古之圣君。
臣或许亦可借陛下之名,得以青史留名。
行路难,多歧路。然有志同道合之同志同行,即使筚路蓝缕、荆棘丛生,亦不觉辛劳,反而甘之如饴。
臣斗胆愿同陛下同行,直至最后。”
朋友、亲人、夫妻、儿女、父母都有可能背叛自己,但真正的同志不会。
正德帝漆黑的瞳孔在眼眸中不停的震动着,良久才平复下来,笑道:“好一个同志之人。
景瑜如此说,倘若朕临阵退缩,或是食言而肥,岂不是让天下耻笑?”
“臣相信陛下,正如臣相信自己的眼光,与抉择一样。”
正德帝威严的脸上微微发红,嘴角的皮肤不断抽动,轻咳一声:“咳咳,那个景瑜,时间不早了。
你也早些回去休息,明天早朝咱们还要来一个打草惊蛇,有的大戏要唱。”
薛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正德帝有些不好意思的松开了手。
薛虹笑了笑,起身再次行礼,随后在太监的引路下转身离去。
薛虹离开后,正德帝脸上的笑容渐渐显露出来,宛若三九伏天喝了一碗冰水般舒服。
看的王承恩在一旁直咧嘴:薛大人一句话陛下就被哄成这个样子。幸亏薛大人是个男的,这要是个女的,非得把陛下当狗……阿弥陀佛,这可不敢想!!
陛下怎么能是狗呢!
王承恩抬手给了自己一嘴巴,赶紧制止了胡思乱想。
正德帝一抬头就看见王承恩啪的给了自己一巴掌,愣了一下然后道:“王大伴,你这是……”
“啊,啊?回禀陛下,这个……有蚊子!”
正德帝也没有深究,毕竟朱煇干过比这抽象的事都多多了,见怪不怪了。
人嘛,总是要偶尔抽抽疯,不影响正事就行。
“今夜折子就批到这吧,朕乏了,回乾清宫。”
“是!皇上起驾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