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皇帝忌讳景舒珩,再加上他与文楚嫣之间的风言风语,皇帝说不定,真就会顺势放弃景舒珩。
当然,即便不成功,也至少让百官知晓,昭华公主想要的,是景舒珩而非他。
这样也能尽力摆脱此事。
可景何骁千算万算,却算漏了,皇帝早就知晓景舒珩和文楚嫣的事。
更不知帝王权术,不仅敏感多疑,更是杀伐果断。
要么,联姻之事就此作罢;要么,只能是他景何骁!
皇帝半张脸隐与暗处,暴露在烛光下的眉眼格外的冷峻,声音低沉,威严十足:
“传旨下去,珩王景舒珩,忤逆犯上,行事乖张,枉顾朕的教诲,视皇室威严如无物,不孝不敬,特降旨斥责。”
“望尔幡然悔悟,痛改前非。即日起,禁于珩王府内,自省言行,修正己身,无召不得出。”
“若再敢肆意妄为,有违圣意,必以国法论处,绝不姑息。”
话毕,宋安神色一凛,极尽卑微:“奴才领旨。”
但他的心底,却在暗暗发沉,这次虽与上次一样,府内自省;但那时皇帝只是口头训斥,景舒珩又有功勋加身,不会出什么大岔子。
可这次,皇帝正式下了旨意...
没等宋安再想其他,便听皇帝带着冷意的声音再次响起,“另外,再起一道圣旨。”
“朕受于天命,抚顺万邦。今有燕国远慕我朝繁荣昌盛,请结秦晋之好,以示两国敦睦之意。
朕之爱子景何骁,年满十八,品德贵重,龙章凤姿,器宇轩昂。为彰大国风范,特允其与燕国昭华公主缔结良缘。
成和亲美事,传德善之风,促永固邦交。”
听到这儿,宋安一愣,迅速反应过来,先是应了一声,随后才面露迟疑,“皇上,恕奴才斗胆,圣旨一出,南燕怕是...”
皇帝倨傲打断:“那又如何?老三哪点儿不符他们的要求?朕都答应了,难不成还任他们挑三拣四?把我景国之威放到哪儿去了?”
宋安卑微附和,但还是试探小心道:“南燕自是不敢挑衅我朝天威,但英王殿下尚且年少,容易冲动,若是拒绝和亲,怕是会影响两国往来...”
“他敢!”皇帝眼中尽是冰冷的寒意,“是他放出流言造谣,污蔑老二和昭华有染,影响了昭华的声誉,朕没找他算账就不错了。”
“如今老二罚也罚了。为了向世人证明,珩王与昭华公主之间清清白白,这亲,他不结也得结!”
皇帝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宋安若是还不明白,那就是真的蠢到家了!
不过他再蠢,也没景何骁蠢。
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此事一出,既给皇帝递了惩治、打压景舒珩的借口,又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景何骁让所有人都知道了,景舒珩与昭华有私情,并且昭华就是文楚嫣,无外乎告诉那些王公大臣,皇室二子是一个何等阴暗龌龊之人;和皇帝的政权又是何等的可笑。
竟让文楚嫣这样一个,身背谋逆死罪的刑犯,轻而易举的逃出生天,并且还肆无忌惮的站在皇帝的面前。
而景帝,还得捏着鼻子,宴请招待。
皇帝必然不会承认这种奇耻大辱,所以,昭华绝对不能是文楚嫣;珩王也不会与文楚嫣有私。
也就是说,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景何骁,都是最合适的和亲人选!
压下心头的唏嘘,宋安不再多言,恭敬应答之后,领命而去。
御书房内再次安静了下来,只是无人发现,原本燃着的龙涎香,不知在何时已经灭了。
如今还未开春儿,天还冷着,不知是不是宋安走的太过匆忙,未能将殿门关好,夹杂着寒气的冷风,穿过缝隙,扑在景帝的身上。
但景帝却未曾发现,这若有似无的邪风,只冷沉着眉眼,继续低头看着眼前的折子。
夜色浓重,一夜无话。
皇帝从睡梦中醒来时,发现外面的天色竟是亮的。
他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撑着身子从龙榻上起来,神色冷沉,喝道:“宋安!滚进来!”
这都什么时辰了?早朝定是误了!怎没唤他起床?
思及此,景帝心情愈发的不满气恼,这宋安跟在他身边儿几十年都没出过错,怎的今日这般马虎?!
等会儿就打他的板子!
皇帝不耐烦的想着,身子却突然一愣,本就不好看的脸色,更是难看。
从他醒来唤了宋安到现在,已经足足一盏茶过去了,竟一个人都没进来?!
这不对劲!
皇帝心头莫名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压下心头的凉意,他掀开被子,刚要下床,寝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景帝松了一口气,刚要开口训斥,却在看清来人之后,脸色更是冷凝:“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景柏蕴。
景柏蕴独身一人,一身常服,明显不是来觐见的。
再加上今日一早的不对劲,景帝心里不好的预感愈发浓重。
听到景帝的斥问,景柏蕴不答,只是颇为无礼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
见状,景帝愈发的怒火中烧,怒声责骂:“放肆!你的礼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是吧?!给朕滚出去!”
“来人!来人!”
景柏蕴这才低头笑了下,语气听起来倒是恭敬:“父皇别喊了,没人会进来的。”
闻言,景帝心头重重一跳,死死盯着景柏蕴,声音从齿缝中挤出来:“什么意思?你想造反不成?!”
景柏蕴语气轻缓,漫不经心:“儿臣惶恐,自然不敢。”
眼底却尽是漠然,“只是觉得,父皇实在太过迂腐心狠,有些伤心,所以...不想再忍了。”
景帝脸色终于控制不住的变了:“大胆!景柏蕴你胆敢行大逆不道之事?!”
景柏蕴摆摆手,并未回答景帝的话,只是起身:“父皇放心,儿臣此次前来,只是想宽你心,不会对您动手的。”
“儿臣可没您那么心狠手辣,踩着父兄的尸骨上位。”
“但,”对上景帝青白的脸和因怒气而涨红的眼,“您最好也老实一些吧,别再做些惹我不悦的事儿,不然您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说完,景柏蕴不再理会景帝暴跳如雷,和大失体统的污言秽语,起身朝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