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柏蕴自然听出了她的阴阳怪气,但并未生气,只淡漠的瞥了她一眼,轻启薄唇,扔下一句:“不必,孤不是来找你的。”
闻言,文楚嫣也没有生气,微微挑眉后,将视线投向了景舒珩。
景舒珩连忙坐直身子,“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景柏蕴将一卷明黄色绢布,扔给景舒珩,语气淡淡:“你明日启程,这东西给你。”
景舒珩一愣,下意识低头看向怀中的圣旨。
景柏蕴眼神示意他打开。
景舒珩抿了抿嘴唇,这才将其打开。不过等他看清上面的内容后,下意识瞪大了双眼:“这...”
景柏蕴眼帘微垂,语气依旧如刚才那般平淡,甚至带着点儿漠然,“我能为你做的,就这么多。”
“路是你自己选的,后悔与否,怪不得任何人。”
“若你经年之后,心生悔意,这或许是你最后一条退路。”
说完,不等景舒珩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景柏蕴将视线投向了文楚嫣。
两人视线对上那一刻,依旧是针锋对麦芒的尖锐,但谁都没有说话。
最后,还是景柏蕴率先收回视线,然后转身离开。
春桃一直候在门外,见他出来,急忙恭送。
景柏蕴走后半晌,景舒珩心头的震撼都无法消弭,他无意识咬着嘴唇,将圣旨看了两三遍,才表情复杂的将其递给文楚嫣。
文楚嫣这才接过细看。
等看完之后,倒是没什么不满,将其还给景舒珩后,并中肯的评价了一句:“他也算仁至义尽。”
景舒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捏着圣旨,沉默无言。
那圣旨,其实有一半儿,是与前几日景帝下的那道,内容相差不多,赐婚。
唯一的区别,是由景何骁,改成了景舒珩。
对于这点儿,尽管景柏蕴没提过,但景舒珩凭他对景柏蕴的了解,也能猜到一二。
毕竟一旦和亲,便是彻底断了景舒珩争权之路。
可景舒珩没想到的是,圣旨的后半段。
景柏蕴把近迁山一带,赐给了景舒珩做封地!
他似是已经猜到,文楚嫣会在迁山落脚,不会真回南燕,所以特意选了那里。正如他自己所说的,能给景舒珩的最后一分退路。
至少在迁山,他景舒珩不算入赘,也不用仰人鼻息,看人脸色。
半晌,景舒珩才勉强平复心情,他微微侧头,仔细观察着文楚嫣的表情,见她并未因此介意,心下稍安,但还是低声问道:“你....会介意吗?”
文楚嫣闻言平静摇头,并且反问:“为何介意?”
景舒珩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解释自己的忐忑。
文楚嫣无奈的扯了扯嘴角,“你是不是觉得,我会介意,你有保全自己的资本,就不会对我全心全意了,所以不希望你有封地?”
景舒珩下意识摇头,但又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想法。
文楚嫣轻叹了口气,颇为无奈道:“景舒珩,你莫不是真把自己当入赘了?”
景舒珩一愣。
只听文楚嫣道:“你本就不是需要依靠他人,才能活下去的废物,我也不想你成为一个废物。”
“相反,你能有退路,有保全自己的资本,我还挺开心的。”
“要知道,再浓烈的情感,经过岁月的冲刷,都会变得平淡,甚至消弭。若是到了那个时候,你开始觉得,如今所做的一切都不值得,而开始怨恨我,我又该如何自处?”
闻言,景舒珩眉头狠狠一皱,“不可能...”
文楚嫣柔荑轻轻捂住他的嘴,“没有最好,但若真有呢?真到那一天了,你还有封地,还有爵位,至少还有退路。”
“而我,也无需承担你的负面情绪。”
“所以,这对你对我,都是一件好事。”
景舒珩握着文楚嫣的手,将其从嘴边儿拿下来,沉声郑重道:“我发誓,我绝不后悔!”
他经历了多少,才勉强得到文楚嫣?其中的痛苦只有自己知道,他怎会不爱她?
文楚嫣也没有反驳景舒珩的话,只眉眼温和的点头,“我相信你此刻的真心。”
但真心瞬息万变。
听出文楚嫣未尽之意,景舒珩还想强调,但当对上文楚嫣的双眼,到嘴边儿的话,还是咽了回去。
言语上的保证,已经没有意义,他只有从行为上,让文楚嫣看到他的忠诚。
翌日一早,南燕来访使臣团整装待发,在几位重臣的迎送中出了城。
期间值得一提的是,随行的景舒珩并未刻意隐藏,而是骑着高头大马,以‘昭华驸马’的身份,同燕承允一起回南燕。
当得知这个消息后,一时之间,在场朝臣脸色各异。
昨日,景柏蕴给景舒珩的那道圣旨,虽未当众宣读,但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有那心思灵敏的,很快便察觉到了不对,再联想起前些时日,皇帝突然重病,后再未露面,这才终于察觉到了一丝惊天巨变的端倪!
难怪!如今南燕使臣尚在京中,便是为了展现我朝的昌盛强大,皇帝也不可能突然深居后宫,再不露面。
这可是事关江山社稷,朝堂稳固的大事啊!
这期间,一旦让南燕察觉到了异样,趁乱进犯,可是动辄改朝换代的危机!
也正是因为知晓这一点,所以任谁都没想到,景柏蕴会在这个时候动手。
直到景舒珩,被景柏蕴‘流放南燕’,成为昭华赘婿后,众大臣才终于反应过来!
如今老五残废,老三贬黜,老二手握重权也被流放,皇帝又身患重病,整个京城,可不就是景柏蕴的天下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该恼恨自己的愚钝,还是该庆幸,南燕使臣也同他们一样,没有发现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