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初。
金陵。
浦口,龙虎巷。
清光绪三十四年,连接金陵和天津的津浦铁路动工修建,北方修路工人随工程南下至浦口,渐渐在浦镇车辆厂西北侧形成了龙虎巷街区。
这里的房屋建筑是明显的津派风格,小青砖、小黑瓦,高门楼、花格院墙,都有着别具一格的北方风貌,非常独特。
曾经,这里有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常坤。
结果,去年,他被方平收拾了,烟消云散。
如今,常坤的宅子有了新的租客。
他就是刚到金陵落脚的徐远举。
作为川康区副区长的徐远举受戴老板的命令,带着他的锄奸队来到金陵,准备除掉大汉奸方平。
徐远举选择了在龙虎巷落脚,以商人的名义租了常坤的旧宅。
他的手下则在附近的工厂当了工人,以掩饰身份。
这天下午,戴着墨镜的徐远举来到一个书场听评弹。
只见台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持三弦,女的抱琵琶,自弹自唱。
徐远举坐在角落里,墨镜下的目光却是东张西望,根本没在评弹上。
他戴着一顶黑色镶着白边的帽子,桌上放着当天的《新闻报》。
他漫不经心的咀嚼着花生,显得很是悠闲。
过了一会儿,一个身穿花格子西装,戴着一副眼镜,手里拿着一份报纸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他目光一阵搜索之后,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徐远举,慢慢走了过来。
徐远举也注意到了他,摘下了墨镜。
那中年人走到他跟前,弯腰问道:“先生,你旁边有人坐吗?”
徐远举说道:“没人。”
“那方便一起坐吗?”
“随便!”
那中年人就坐了下来,把手上的报纸放在桌上。
徐远举瞟了一眼,也是《新闻报》。
但是一看日期,却是三天前的。
“先生贵姓?”徐远举问道。
“免贵,姓刘。先生你呢?”
“我姓徐。”
致此,暗号对上。
但双方并不知道对方的具体身份,这也是为了双方的安全着想。
而这位姓刘的正是军情局安排在金陵政府中的一个高级卧底,之前一直没有启动过,这次为了杀方平,在戴老板的授意下,双方才见了面。
两人是经过报纸上的联系才选择了在这个书场见面。
台子上的评弹声正好掩盖了两人的声音。
“徐先生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刘先生说道。
“我的人已经陆续到达了金陵,但是,进城时查得很严,我们没法把枪支带进来。我们把枪支藏在了城外的某个地方,希望刘先生想办法把它们弄进来。”
刘先生说道:“自从方平接管21号之后,他的人遍布各个关口,查得非常严。我想办法把它们弄进来,具体地点在哪里?”
徐远举说道:“在一处偏僻的地方,没有具体的地名。我已经详细的记在一张纸上,你应该找得到。”
徐远举说着,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团,然后,从桌下塞到对方的手里。
这也是徐远举不得不见这个人的原因,他没想到进城带枪这么困难。
“我把枪带进来之后,我再通知你。”
“好的。”
“还有其它事吗?”
“方平近来的活动情况。”
刘先生说道:“方平前几天回了上海。”
“什么,他回了上海?”
“是的。”
刘先生说道:“我打听到,他应该是回去向特高课汇报工作,他应该还要回来。”
“确定他回来?”
“是的。”
刘先生说道:“因为日本人要实施一个计划,就是把特务安插到军队中,这个计划需要方平安排特务。所以,方平还会回来,应该快了。”
“方平平常住在什么地方,我需要提前踩点。”
“方平在金陵买了一栋房子,就在颐和路33号,独栋小楼,距离特工总部21号不远,相隔几十米,要是你们在那里暗杀方平,枪声一响,21号都能听到,用不了三分钟,21号的人就会赶到。”
徐远举冷笑一声,“杀人不一定用枪。”
刘先生说道:“方平行事谨慎,随时都有不少的保镖。”
“军情局金陵站已经被他端了,女子锄奸小队也已经没有了,他还这么谨慎?”
“徐先生,你有所不知,想杀他的可不止军情局的人,金陵政府有些人也想他死!”
“哦?”
徐远举眉头一抬,“为什么?”
“呵呵,原因很简单,功高盖主,再加上他野心膨胀,跟日本人走得太近,想借着日本人获取更大的权力,已经引起金陵高层的不满。但是,在明面上,已经没人动得了他,所以,在必要的时候,有人会直接干掉他。”
“你有进一步的消息吗?如果这样,我也没必要出手。”
“暂时还没有。”
刘先生说道,“不过,以我的级别,恐怕接触不到这类情报,我尽量吧!”
“好的。”
徐远举点头,“先把枪搞进来,等他回到金陵,再择机动手。”
“我给你提个醒,方平太厉害了,你们一定要小心。”
“放心,我不会轻视这个对手。毕竟,两任站长栽在他手里,女子小队也栽在他手里,我会很谨慎的对待他。”
“好了,三天后,同一时间,我们还在这个地方见面,届时,你来取枪。”
“还有一点。”
“说!”
“为了行动方便,我需要几辆车。”
“行,我帮你租,同样三天后,将钥匙和车交给你。”
“好!”
“嗯,我先走了。”
刘先生拿起桌上的报纸,起身离开。
过了几分钟,有一个穿着随便的年轻人走到距离徐远举不远的地方。
两人四目相对,年轻人微微点头,然后,转身朝门口走去。
这是向徐远举示意,外面安全,可以离开。
于是,徐远举招呼店小二结账。
结完帐,徐远举戴上墨镜,信步走了出去。
外面,四五个手下分布在四周。
徐远举双手插在兜里,沿着人行道,朝前走去。
四月的金陵,天气已经转暖。
午后的阳光照在身上,特别的惬意。
漫步在六朝古都的街上,徐远举的心情并不轻松。
他知道,他面临的对手极其厉害。
他可是立了军令状,要是方平不死,那就是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