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又是多年。
乔意的公司从沪市又回归故土,在顺安和李海辰分庭抗礼。
云向烟推着行李箱下飞机时,忽地有一种别样的情愫。
她长发挽成丸子,脸上戴着墨镜。穿着干练的女士西装,手挎某大牌的两百万新包,脚踩红底高跟鞋。
云向烟的身后跟着她的助理。
一个高大帅气的洋人。
“云总,乔氏和李氏的合作商已经在准备半小时后的会议了。”
“嗯。”
云向烟将墨镜向上一扶,卡在发间。低头在手机上敲敲打打,眉头始终蹙着。
她的气质冷了许多,带着些上位者的威严。
“司机到了吗?”
“到了,在外等着了。”
云向烟抬脚往前,手上还在不停歇的看着公司发来的全英文电子邮件。
小孩的声音嬉闹着从远处传来,云向烟头也未抬。
直到被一个小小的身影撞了满怀,云向烟趔趄了一下,被身旁高大的男人堪堪扶住。
云向烟忍不住轻轻‘啧’了一声。神色明显不悦。
低头,看向撞了她的那个小男孩,微微挑眉。
看着才五六岁的模样,倒是个小帅哥。
云向烟还没开口,小男孩就率先慌乱的道歉。
“姐姐对不起,我刚刚没看路,有没有撞疼你?”
他紧张的挥手试探着,却不知道该碰哪里。
这一声‘姐姐’取悦了云向烟,让她微蹙着的眉头松了些。
她突然有了些兴致,将手里的包递出,身旁的助理有眼色的接过。
云向烟蹲下身与小男孩平视:“倒是嘴甜,你这么小一个,能撞疼我才有鬼了。”
她不说多健壮结实,但也从来没松懈过对于自身的锻炼。
“倒是你,痛不痛?”云向烟长长的指甲戳了戳男孩的脑袋。
“不疼。”男孩笑着开口,“姐姐你长的好漂亮!”
云向烟又开心了,小孩子的赞许总是直白而真诚的,她微微扬了下巴,轻轻笑了笑:“那当然。”
说着,又似乎想到了什么,问道:“你爸爸妈妈呢?”
男孩笑着朝后头指了指:“在很后面,他们慢着呢!我跑的最快了!”
“是嘛?”云向烟扬了扬眉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凡。平凡的凡。”男孩拍了拍胸脯。
云向烟的表情戏谑中有带着些调笑:“你看着倒是不平凡。”
竟然不怕她。
“爸爸妈妈说,只希望我像个平凡的小孩子,快快乐乐的长大!”
男孩似乎在提起父母的时候总是格外自信。
云向烟不置可否,如果是她的孩子,那一定要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个。
“宋小凡!你又跑那么快,回来。”
男孩瑟缩了一下脖子,挠着脑袋转过身,狗腿的笑了一下。
“母亲大人,消消气。”
陈珺瑶在看见云向烟的那一瞬间微微一愣,却又因为时间过去太久,她一时想不起云向烟的名字。
知道身旁有人牵住了她的手,陈珺瑶扭头看向了宋时序。
“爸爸。”
见父亲稳住了母亲,宋凡终于扑向了陈珺瑶的怀抱。
宋时序将闹人的孩子抱起,看向了云向烟。
云向烟在看见宋时序的那刻就站直了身体,她的视线从宋时序的身上又扫到了陈珺瑶身上。
“不好意思。”
宋时序歉意的低了低头,陈珺瑶扯了扯他的袖子,表情有些疑惑:“你认识?”
宋时序温柔的牵住她扯袖子的手:“曾经的同事。”
今天李海辰好不容易给他放了长假,让他有机会带着孩子和妻子旅游,宋时序还是很珍惜这次假期的。
云向烟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陈珺瑶,许久后冷哼一声,将墨镜重新扣下,又微微扶了扶。
转身,利落的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身旁的助理有些纳闷她情绪的突然变化,却只听到了一句没头没尾的。
“没品。”
……
许愿在三十岁这年,得到了一个能力超群的助手——
曹沐苒。
她披荆斩棘的成长,跋山涉水的来到了许愿的身边。
她成为了很好的大人。
许愿由衷的感慨着。
再次看见她时,许愿其实是没认出来的。
七彩的头发,颜色碰撞大胆又满是活力的穿搭。
她像彩虹一样,吹着嘴里的泡泡,敲开了许愿工作室的大门。
曹沐苒说。
“姐姐,我来找你了。”
她从设计学院毕业,千里迢迢的来到这个在全国并不能排上名号的写真馆。
只是因为童年的那一场相见。
曹沐苒还给许愿带来了另一个惊喜,她在国外谈的洋人女朋友。
一个很有个性的女摄影师。
许愿和她一拍即合,二人超强的实力与商业头脑让许愿的工作室在同年从写真馆发展成了影楼。
三十二岁,幸福去世,他们失去了第一只小猫,至此之后,二人没再养过猫。
三十四岁,周婆去世,乔意在墓前守了一天一夜。
三十五岁,她和乔意迎来了第一个孩子。
也是他们此生唯一一个孩子,是个女儿。
取名乔本心,小名顺遂。
勿忘本心,万事顺遂。
同年,许安二十八岁,谈了第一场恋爱。
许愿三十八岁时,刘招娣心梗离世。许安的婚礼推迟了一年。
许愿四十岁,乔本心生了一场大病,抢救了三次后终于稳定。
二人心中感慨万千,开始致力于慈善事业。
许愿四十五岁,乔珠嫁人,同年,乔保国离世。
她也迎来的第一个侄子。
那一年悲喜交加,乔意为了让她宽心,空出假期后带着女儿出国旅游。
许愿五十五岁,许国平去世。次年,沈恵也撒手人寰。
六十岁,乔意病重,乔本心在国外留学。
六十三岁,乔意病情稳定,乔本心回国继承家业。许愿把影楼卖给了曹沐苒,二人开始享受老年。
乔意有些记不清事了。
他的胃本就不好,这些年也愈来愈差。
“许愿,你怎么一下子老了这么多?”
乔意伸手捧着许愿的脸,摸着她眼角的皱纹,突然就开始哭了。
“谁欺负你了?”
许愿拿了镜子照他,说他也成为了一个老头子。
那天,乔意拿着镜子,看了许久许久。
从那之后,他开始每天都在起床时拉着许愿。
很认真的说一句。
“我爱你。”
六十五岁,乔本心怀孕,婚姻幸福。
许愿七十岁时。
朝阳的余晖洒进卧室,许愿窝在被子里,睁着眼睛从八点等到了十二点。
乔意的声音再没有传来。
直到乔本心听到消息赶回家,才知道乔意已经走了。
许愿那天什么都没有说。
她只是把一件件乔意的东西整理好,然后静静的坐在窗边。
许愿七十一岁。
她忽地把在国外出差的乔本心喊了回来。
乔本心就这么看着她,早已为人父母的她忽地就明白了许愿喊她回来的目的。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守在床边,静静的听着。
“你爹是个很别扭的人,他很敏感,也很大胆。
那些曾经欺负过他的人都死在他前头,你爹一个人在下头会委屈。
他说在我身旁许愿总是很灵的。
但我发觉我自己许愿好像总是没什么用。
哪怕我叫许愿……
你如今长大了,我也没什么牵挂。
对了,记得跟你舅舅说,许愿万事顺遂。
顺遂也会万事顺遂。”
窗外的微光一点点的渗透进屋内。
它见证了无数的生离死别,如今,该到她了。
许愿的瞳孔开始有些微微的涣散。
她说。
“顺遂,他来接我了。”
屋外的落叶扑簌簌的飞落。
许愿走马灯似的看见了十六七岁的乔意。
但那或许又不是当年的他。
因为她听见他说。
“你好,我是乔意,意气风发的意。”
许愿的手终于搭在了他的手上。
“你好啊,我是许愿,许愿的那个许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