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太过直白,听得我几乎喘不过气。正常情况下,别人能对自己曾经被拒绝的人说这种话吗?显然不能。
我愣愣地站在那里,风见先生接着问道:“你以前有取得过什么资格证书吗?”他面无表情,接着从包里拿出另一摞文件,翻开了其中一部分。
“啊,呃……是簿记那类的吗?”
“是的。如果是那种情况,最好重新自学。如果你想考取全新的资格证书,可能需要去学校学习……”
“……不,没事。我从这里面选择就好了。要是觉得有必要,资格可以边工作边自学拿到……”
“急着找工作也不急。我已经调查过这些公司,条件不错且没有问题。但如果遇到让你不舒服的人,随时告诉我。”
“……啊!?不、不过…这样也太过保护我了吧!?”
“如果你连跟组织里的人打交道都不曾求助,自己遇到困难却告诉我,那说明对方真的是个麻烦人物。”
我不再言语。降谷先生、风见先生、冲矢昴,都越来越擅长让人保持沉默了,感觉无力反抗。
我悄悄地看着桌上的信息杂志,贴在上面的便签指引我查看,看到那些一眼就能看出是好条件的公司,我感叹风见先生果然找到了好地方。
“中途招聘很快就会截止,如果你决定选择其中的一家公司,今天之内能否提交简历呢?”
“啊……是的,好的,那我就选这个……”
“嗯,第二和第三希望也列上。履历表还有备用的,不用着急写,仔细写就好。因为别人可能会打扰你,暂时我会离开。写好了联系我。”
风见先生站起身,礼貌地鞠了一躬,拿起包离开了房间。我看着他完美无瑕的表现,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默默目送他离开。
……实在是太完美了,反而让我有些担心。但是,这种担心也许算是一种傲慢,不能轻易插嘴。
简历的纸张上贴着一张淡绿色的便签,上面手写着填写所需的详细信息。我叹了口气,按照便签上的指示开始填写简历。
名字、地址、电话、邮箱、学历、工作经历……我的手紧张得开始出汗,因为这些信息全都是虚假的。
最后,关于兴趣、特长和求职动机,我的笔停在了上面。写履历表时最难的部分就是这个,如何在纸上把自己说得积极、把自己的缺点美化成优点,展现出一副满怀热情的模样。这一切感觉就像是谎言的集合,我从小就不擅长这种事。
我勉强完成了简历,突然间手机响了。恰到好处的时机让我心里一惊,赶紧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是风见先生的名字,我赶紧接了电话,风见先生也稍显慌张地道歉。
“非常抱歉,突然有工作安排进来了……”
“诶?……啊,没事!反而是我抱歉,让你浪费了时间!没关系的!”
风见先生忙碌的状态让我感同身受。他之所以如此忙碌并不奇怪,因为他的上司降谷先生也同样看起来忙得不可开交。
挂断电话后,我不禁回想起降谷先生曾经说过的话——“能让你做的事,也只有这些工作了……”
不管怎么说,既然我已经不是孩子,找工作这件事我还是可以自己处理的。我把写完的简历放进信封里,在公司名称旁写上“御中”字样,然后静静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膝盖。
我穿上挂在衣架上的开衫,拿起信封和包包走出门,抬头望向已经不再那么寒冷的白昼天空。
因监禁事件和蓝色·帕拉贡事件的影响,冬天几乎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我甚至没有多余的心情去庆祝新年。冬天的风似乎在吹走这段时光,那股风拂过我的脖项,带来一丝丝的寒冷。
我肩上背着包,步伐轻快地发出清脆的脚步声。那样的步伐,正反映出我此刻的心情。
今天的天气很好。耳边传来小河潺潺的水声,才意识到在这座稍微远离市区的公寓附近,我竟然没有时间去好好走一走。
走过巴士站时,我看到了几家人嬉戏玩耍的场景,沿着街道的樱花树也让我忍不住停下来。
那条街道并不算热闹,却是一个绝佳的穴位。
樱花的色泽透出一种淡淡的白光,像是被阳光照射的清晨。我停下脚步,拿出包包中的手机,拍下了这美丽的一幕。
就在这时,一只抹茶色的梅花雀飞来,停在树枝上。我忍不住放大手机屏幕,想要捕捉这只可爱的鸟儿。梅花雀低声鸣叫了一下,然后展翅飞向低一点的树枝。
我轻轻地走近它,伸出手指放在它面前,结果那只梅花雀竟然轻轻地跳到我的指尖上。
“哇,哇呀……”
我完全没想到它真的会停在我的指头上,震惊和喜悦交织着。
瞬间,我想要把这份喜悦分享给降谷先生。我小声地笑了笑,拿着手机拍了一张照片。虽然有些模糊,但它也没有给我重新拍照的机会,梅花雀便飞走了,朝着樱花树飞去。
我手上还能隐约感受到那只梅花雀的脚趾痒痒的感觉,还有它软绵绵的肚子的触感,心里感到一阵复杂。
虽然照片稍微有点模糊,但我还是忍不住给降谷先生发了一封邮件,附上了照片。
“它停在我手上了哦”
发送后,我不禁感叹,和以前那个几乎不愿发邮件给他自己相比,现在的我似乎变化很大。
我收起手机,继续慢悠悠地走着。这样在春日里悠闲地散步,也许有些像个老年人,但与以前的自己相比,我的心境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使用导航应用继续前行,很快就看到了一个超市。我在那里用证件照机器拍了照,把照片贴在简历上,然后放进邮箱投递。就算做的事并不复杂,但仅仅是看到这么美丽的樱花,就觉得今天的散步是值得的。
正当我打算去继续打探些事情时,我的手机响了。我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是降谷先生发来的消息。
“很可爱呢。梅花雀如果没有许可,是不能饲养的,所以能近距离接触它的机会是非常难得的。”
我不由得露出了笑容,难以抑制地感叹。虽然他工作很忙,居然抽空回复我,心里感觉暖暖的。我也回了他一句:“我真希望能让你看看这只梅花雀。”
过了一会儿,降谷先生又回了消息。
“今天一定回家。”
“……………”
我看着那简短的回复,不禁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好吧,如果他说今天一定回家,那我就安心了。
那今天晚餐该做些什么呢?春天的蔬菜天妇罗怎么样?既然来了超市,我可以一边挑选食材,一边决定菜单。天妇罗、炊饭和清汤……想着想着,我走进了超市,突然停了下来。
……我自己都觉得有点过于认真了。
独自一人用餐时,我从未会考虑做这么复杂的菜肴,这一切也让我忍不住笑了。
当我准备好食材,准备回家的时候,我又收到了一封邮件。
我拿出手机一看,果然是降谷先生发来的。
“看起来,你今天已经准备好了。”
这封邮件看似简单,却让我心情愉悦。我笑了笑,拿起包包,走向回家的路。
“欢迎回来!”
“………”
他那双似乎漂浮在空中的脚终于踏上了地面。
虽然我每次听到楼梯上的脚步声,甚至只是听到门开了的声音时都会不自觉地走到门口查看,但我并没有告诉他自己这种不正常的反应。
时钟指向晚上八点,或许他已经吃过晚饭了,我将天妇罗的食材处理好,却还没有开始炸。因为我不想让刚刚疲惫归来的降谷先生吃冷掉的油炸食物。
我像是等待他归来的样子,急匆匆地跑了过去,降谷先生愣愣地看着我,我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过于激动,突然觉得有些害羞,“啊,辛苦了…”我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随之他的手轻轻放在了我的头上。
我发出了一声“嘿”似的傻声,而降谷先生则顺势脱下鞋子,把胳膊绕到我的背后。这是突如其来的拥抱。
“…降谷先生…?”
“嗯。”
“诶?”
“啊啊啊………”
看起来有些不对劲的降谷先生就这样抱着我不肯松开。我小心翼翼地回抱住他,轻轻抚摸他的背,好像在安慰他,而他的身体在我的怀里轻轻颤抖。
“啊——”
“…………降谷先生,没事吧?”
“我回来了……”
“啊,嗯…欢迎回来…要吃晚饭吗?如果已经吃过了…”
“没有吃,我饿了,肚子空着呢…”
“那…我先准备晚饭,您先去洗澡吧。”
“…稍等一下,先这样待一会儿…”
降谷先生发出一声低沉的鼻音,我一边感到他有些不安,一边轻轻地小声嘀咕,“降谷先生啊…”
没想到,他突然回答:“有种熟悉的香味…”
“……嗯,诶?”
“是那种令人放松的香味…”
“!!!”
他一说完,就猛地将我推开,肩膀上还残留着他的手,他盯着我看,我有些迷惑地望着他,只见他瞪大了眼睛,然后低声嘀咕着:“—…那是…”
“……是烟草味。”
“?…”
“烟草味?你想闻吗?”
突然冒出这么一个问题。可是,经过一瞬间的反应,我才意识到。那些耳鸣和似乎是幻觉的声音都消失了,我现在晚上能睡得安稳了。曾经朦胧的视线现在也变得清晰。意识到这一点后,我不由得有些呆滞地说:“啊、完全没有…不想要…那个味道…”
看到我这么失措,降谷先生微微皱起眉头,然后低声说道:“是吗…”
他遮住了脸,晃晃悠悠地走向浴室。他背影让我发愣,渐渐回过神来。
——我并没有那个意思,我更喜欢的是咖啡的香气。错了,不对,我真正想要的,是降谷先生的味道。
脸上的温度像是要烧起来一样,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丢人的话。刚意识到这一点时,我的额头开始出汗。
不想再继续羞愧下去,我赶紧摇了摇头,急忙去厨房穿上围裙,开始准备天妇罗。即使汤品重新加热,那些话还是不能消失。为什么我会说出那种话?
菜肴准备好后,我沮丧地垂下了头。突然,降谷先生那轻松愉快的声音传来:“…今天是天妇罗吗?”
“………?”
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我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那笑容,那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灿烂笑容。他似乎心情非常好,就像浴后出来的他像是要哼起小曲一样。看着他那愉快的神情,我的嘴角不禁扭曲了一下。
“你穿上围裙了。”
“诶?当然,当然啦…”
“很适合你。”
“…降谷先生,你的头发还没干…”
“能帮我擦干吗?”
“———…哈?”
降谷先生笑容依旧,没有一点改变,他轻轻拉着我僵硬的手袖,把柔软的毛巾递给我。…看来他的心情变化也挺大的。
我小心翼翼地擦拭降谷先生的头发,尽量不伤到他。边看着桌上准备好的晚餐,突然,他猛地倒在我的背后,我不禁叫了一声“哇?”然后看到那双童真的眼睛抬头看着我,随即露出了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