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啼对着他的方向叩首三次,起身出了房间。
暗卫见他额头发红眼中带泪,往屋中看去,谢清啼说:“走吧。”
这暗卫沉稳少话,既然谢清啼无恙,他也没多问,道了声“是”,便随谢清啼离开了客栈。
一月后,二人终于到了寒玉山,他特地算着时间赶到这里,果真,等他们到达寒玉潭边时,常轻长的石屋空着,他还没到那里。
石屋中没有升起那架子的工具,但谢清啼早有准备,他在京城时,凭记忆画出了那几只铁杆的图纸,让兵器坊的人造了出来。
此次同暗卫来时,那几只工具,他就随身带着。
他按常轻长之前的法子,将潭中棺材生了出来。
棺材冰冷,棺盖和棺身衔接的地方,封着一层厚厚的胶,谢清啼取出一封信交给暗卫:“你离开时,将这封信带给太后。除了这封信,这里的所有东西,都不能带走。”
暗卫露出不解神色,谢清啼说:“或者你可以把这里的工具架子带走,但这里的尸体,绝对不能动分毫。”
暗卫以为他说的是棺材中的尸体,点头道:“是。”
谢清啼掏出匕首,剖开了封着棺材的胶,胶被破开的那一瞬,他清楚的感受到了体内蛊虫的躁动。
蛊虫躁动,带来了如种蛊虫时的那种寒冷刺痛感觉。
谢清啼忍者蛊虫躁动带来的寒意,吩咐暗卫:“开棺。”
二人合力推开了棺盖,盖子打开,谢清啼看到躺在里面的萧沉靖,萧沉靖如在石屋的那一夜梦到的那般,穿着干净的衣服躺在那里,他抬手去碰萧沉靖脸颊,但蛊虫躁动的寒意让他指端失去了触觉。
碰上萧沉靖的脸颊,也感受不到那肌肤是冰冷还是带着暖意,视线模糊,谢清啼睁大眼睛试图看清眼前人。
萧沉靖,我骗了你,我说我再不来看你,但我还是来陪你了。
刺骨寒意让他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扶着棺材滑倒在地,暗卫这才发现他的异常,忙扶着他:“大人!”
冰冷寒意蔓延至四肢百骸,又慢慢爬上了心脏,他感觉呼吸都是极难的事,视线慢慢模糊,谢清啼握着暗卫的手:“把我留在这里,带着信回去,太后不会迁怒你。”
方才还好好的一个人,忽然变成这般垂死模样,暗卫三魂六魄都快被吓飞了。
他掏出随身带的护心药就要喂给谢清啼,谢清啼侧头避过:“没用的,按我吩咐,带着入山的地图离开吧。”
说完撑着棺材试图站起来,但他的手指已经变得僵硬,连抓着棺壁站起来,再看那人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暗卫不顾他吩咐,将护心药往他口中塞,但谢清啼已经闭上了眼睛。
暗卫哆嗦着去探他的鼻息,触手冰凉,哪里有一丝活人气息。
暗卫如遭雷击,哆嗦着喊了几声大人,但谢清啼的闭着眼睛,已经没了一点回应的可能。
暗卫抱起他往石屋里冲去,将他放在床上,拉过床上的白狐皮褥子给他盖上,又点燃屋里不知放了多久的炭盆,慌忙按雪中救人的法子,反复去搓他的手脚,试图让他冰冷的身体恢复一点温度。
炭盆里的炭烧了起来,屋中慢慢变暖,但暗卫试图救活的那具身体,却在冰冷中慢慢变得僵硬了。
暗卫跌坐在床前,头脑一片空白:他说带着信回去,太后不会责难自己,但他可是太后的弟弟,为大靖立下赫赫战功的谢清啼啊。他就这样死在自己眼前,自己怎可能逃得了责难?
暗卫不知如何是好,他在石屋待了五六日,才决定回京复命,毕竟他独自一人可随便寻一个无人之处藏起来,但他的父母家小,却都掌握在皇室的手中。
暗卫咬咬牙拿定了注意,他决定无视谢清啼的话,将他的尸身带回去,毕竟有了尸体作证,可以证明他死的古怪,不是自己护主不力导致的。
但他背起尸体刚走出石屋,就见到一个围着厚厚白狐裘的人从山上爬了下来。
那人看到谭边的棺材,再看看他背着的尸体,嘶吼着冲过来:“狗娘养的,你居然敢!”
暗卫看他来势凶凶,正打算放下尸体拔剑反激,但那人对他做了个伸手的动作,暗卫下一刻就感受到了心脏处的刺痛和麻痹。
他握着拔出一半的长剑,登时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来人正是常轻长,他收回戒中机关,忙去看谢清啼,但死去多日的人,连尸身都已经僵硬了。
常轻长心中恨急,他拔出暗卫腰间长剑,打算补几个窟窿泄愤,但举起剑才意识到,这人很可能是谢清啼的人。
他搜过暗卫的身,发现暗卫贴身守着一封信,那信是谢清啼写的,谢清啼在信里说了同命蛊的事,也说了自己太过痛苦,自己到此处寻解脱,让谢清依不要责怪暗卫。
常轻长看了眼被自己误杀的暗卫,后悔自己出手太鲁莽,但人已经被杀了,他也不会多想此事。
常轻长走到棺材前,发现萧沉靖的尸身没有被动过,依旧安详的躺在那里,常轻长心中满是恨意,但又不知道该恨没守好棺材的自己,还是恨自断生机的谢清啼。
他将萧沉靖的尸身取出来,将谢清啼的尸身小心放了进去。
棺材宽大,谢清啼躺在那里,让常轻长痛苦之余,又生出他孤单的感觉来。
他看着被自己放在旁边的萧沉靖半晌,然后咬了咬牙,将他的尸身也放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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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清啼陷入黑暗不知多久,模模糊糊听到一个声音:“历劫失败,都怪你,为了让清啼神君和狼妖能成事,给他多种了一根情丝。就是多了那根情丝,他这辈子才对谁都心软多情。”
有人温柔反驳道:“怎么能怪情丝呢,清啼神君本来就是心软多情的人。”
“放屁!你快把他的情丝拔干净,这辈子,不能让他重蹈覆辙,对谁都多情,谁都想顾着,结果把自己折腾的这么惨。”
“我可以按你说的来,但你爆粗口总是不对的,何况,他这辈子谁都想顾着,也未必是情丝影响了他……”
“少啰嗦。”那个暴躁的声音说:“快点动手,另一位神君已经重新入世了,不赶紧把清啼神君送往人界,他就要投胎成那位神君子侄辈的人了。”
有人的柔软手掌碰上谢清啼额头,谢清啼想说:别碰我。
但他睁不开眼,也开不了口。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脑子里被抽了出去,死前那些不甘和痛苦,也似乎随着那些东西被抽走了。
他听那个温柔的声音说:“成了。”
那个暴躁的声音说:“快快快,快把人送下去。”
那话刚说完,谢清啼就感受到了被投入暴风眼一般随风翻滚的眩晕感。
那感觉太强烈,很快就夺去了他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