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的情绪在心里翻涌,却没想到接下来方亦航的话才更让他吃惊——
“他当时被青训录取后,打电话告诉父母他要打电竞当职业选手,他母亲才得知他那几个月在忙什么,气得和他父亲连夜坐飞机回国,想把他抓回去,结果在路上出了车祸。他父亲伤得非常严重,到现在还卧床昏迷,就是电视剧里常说的植物人,你知道吗?法夏因为这个事一直很自责,他觉得是因为他才导致他父亲出事的。”
“他过不去心里那一关,所以当年才会放弃打职业。”
“你知道的,他做什么事都很认真,不是个虚荣的人,绝不会因为一个二队的身份就放弃。”
车祸?植物人?
饶有一百个脑子,想过无数种情况,他也绝没有想到这一种。
贺羽脑瓜子嗡嗡的,方亦航后面的几句话他根本没听进去。
方亦航见贺羽迟迟没有回音,试探地问:“beacon你还在吗?掉线了?”
“没。”
两边突然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这么大的事,他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那边传来低哑的声音,似是在哽咽。
“害怕给你添麻烦吧,你知道他就是这性格,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估计是不想让你担心,他家出事,你又帮不上什么忙。”方亦航叹口气。
是,方亦航说的没错,他一个外人,确实帮不上什么忙。
但是他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出这么大的事,为什么要瞒着他?
他为什么要骗自己?
如果他当时和自己说了,那自己……
自己都做了什么???
贺羽简直不忍回想。
他骂了法夏,说他活该没朋友,拉黑了他,要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他是畜生吗???
贺羽脑子一片混乱,心里茫然地似是走在一片大雾中,说不上来哪一种情绪在啃咬着他,方亦航担心自己多嘴了反而给法夏添了麻烦,惴惴不安:“beacon你也别怪他……”
怪他?
他有资格怪法夏吗?
法夏他,有怪过自己吗?
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怎么还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道歉,请求自己和他一个队伍。
他到底……在想什么。
“你还好吧,beacon。”方亦航小心地问。
“他这几年,是不是很不好。”贺羽哑着嗓子问。
方亦航沉默片刻,想了想,还是如实说道:“我认识他的时候,他父亲出事都已经快两年了,那时候他基本不和人交流,每天除了上课,其他时候麻木地跟个机器人没什么两样,他每周都去看他父亲,每次从医院回来,心情都特别不好,一整天都不说话。有一天我看他在吃药,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说自己没事,但神色很古怪,我怕他想不开,偷偷去查了一下,才发现他吃的是治抑郁症的药。”
“什么?”贺羽张开嘴,手下意识地陷进键盘里,死死地抠住键帽,“抑郁症?他得过抑郁症?!”
“beacon你别急,你听我说。”方亦航连忙解释。
“我当时也被吓到了,逼问他才知道,他断断续续已经服用抗抑郁的药快一年了。这件事他谁都没有说过,包括他家人,我怕他出事,陪他去了医院,还好,医生说他没有那么严重的心理问题,只是有些情感障碍,还伴随着一些焦虑情绪,要定期配合接受心理治疗。”
“我也是从那次开始才知道他家里的事,那时候我才终于明白他为何整天郁郁寡欢,这么长时间,他心里一直装着这么重的包袱,怎么可能开心。”
“陪他做了半年的心理治疗之后,他状态明显好多了。”
“有一次我问过他,为什么要擅自吃药,他和我说,其实他很早就知道自己情绪出了问题,但他不敢去看医生,除了吃药,他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自己快速好起来,可是他必须要快速好起来,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后来我才知道,他说的重要的事,就是要回去打职业。”
“beacon,他真的是一直在努力想要回到职业赛场上。”
“好了,可以了。”贺羽双手撑在桌子上,深深缓了一口气,只觉得再听下去,下一秒就要窒息,他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正常些,“谢谢你,和我说了这么多,我待会……有点事,加个微信吧,改天有时间我再喊你一起玩。”
“真的吗?!方……方便吗?”方亦航睁大眼,我靠,beacon竟然主动说要加自己微信!
“没什么不方便的,法夏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贺羽此时已经完全忘记自己之前还腹诽过这人,已经自动把他归为朋友一列。
“beacon你太客气了!”方亦航连忙说,他没想到联盟最受欢迎的羽神竟是这么位好说话的人,心中不禁感慨自己最近这是走了什么大运,“你要玩的时候随时喊我,我反正在学校也不忙,随时有空。”
“好。”贺羽退游戏之前突然问,“你知道,法夏的家庭住址吗?”
方亦航摇头:“我从没去过他家。”
“好,今天谢谢你,我先下了。”贺羽说完便退了游戏。
然后他拿出手机,拨通了法夏的电话。
过了好一会儿,法夏才接通,电话那头很安静,法夏的声音清晰可闻:“怎么了,贺羽?”
“没事,你晚上几点回来。”贺羽柔着声音问。
“大概8点左右,怎么了?是不是基地有事?”法夏觉得贺羽今天很奇怪,一直关注他的行踪。
“基地没事。”贺羽把手机贴近,“你家在哪,我晚上来接你。”
“嗯?”法夏怀疑自己听错了,“接我?”
“嗯。”
“不用,我打车回来就行。”法夏连忙拒绝,内心疑问更深了,贺羽今天脑子被门夹了?
“你家在哪,我来接你,我有话问你。”贺羽重复一遍。
法夏握着手机,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他不确定,又不敢直接问,想了下,报了一串地址。
“好,我差不多时间就过去。”贺羽说完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