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这句话里,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意思。
段逸辰早就察觉到,太子程允明,并不像外表看上去那样仁善。
但他万万想不到,他会用月娇的安危来要挟自己,让自己站在他那边。
他已经贵为太子,不久的未来,整个国家都会交到他的手上,可即便这样,他还是不满意。
只要太子勤勉克己,宽以待人,皇上迟早会传位给他,又何必急着培植势力,收买人心呢?
对于太子的所作所为,段逸辰并不认同。可外敌当前,举国上下当同心抗敌,不宜再生内患。因此,段逸辰一直遵循着父亲的嘱托,从不参与朝中的党派之争。
如今看来,段逸辰的步步退让,换来的只是太子的步步紧逼。
段逸辰已经心急如焚,但他仍然没放弃说服太子。
“殿下与微臣谈的是朝廷大事,与月娇没有半点关系,还望殿下明察秋毫,高抬贵手。”
“段世子说这话就未免有些冷情了。苏姑娘怎么说也是你的枕边人,这层关系又怎能撇的清?”
太子把玩着手上的玉扳指,用一副胜券在握的口吻。
他真的迫不及待想看见,段逸辰对他的臣服,可接下来,段逸辰的反应却让他大失所望。
段逸辰眼中熊熊的怒火再也压不住:“殿下既然知道她是我的枕边人,应该也能猜到,若是动了我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殿下可愿看到玉石俱焚的结果?”
太子的表情凝固了一瞬,他着实没想到,段逸辰会直接放出狠话。
他沉默片刻,很快便理清头绪。
连兔子急了都会咬人,又何况是段逸辰这样一个血性男儿呢。
或许他不该把人逼得太紧了。
“孤向你保证,只要你答应效忠于孤,明日苏姑娘便会安然无恙地回到你身边。”
段逸辰心里嗤笑一声,官拜大理寺卿的他,什么威逼利诱的手段没见过?区区几句话就想让他背叛皇上,简直是痴人说梦。
眼下月娇还在太子手里,惹怒太子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姑且先与他虚与委蛇,等到救出月娇,再算这笔账也不迟。
想到这里,段逸辰状似为难:“兹事体大,殿下能否给微臣些时间好好考虑?”
听他话中似有缓和之意,太子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心中一阵窃喜。
“今日你便回去好好想想,若是想通了,明日早朝过后,便来东宫说与孤听。”
“是,微臣告退。”
车夫从侯府快马加鞭赶到宫门处,正遇上面无表情出宫的段逸辰。
车夫急忙跑上前去,如实禀报。
“世子殿下,月娇姑娘在集市不知所踪,派去保护的暗卫也没回暗号。”
“随我回府。”
车夫心里正乱着,一时没领会段逸辰的话,直到看到他骑马奔赴的方向,才明白过来,世子殿下指的是永平侯府。
侯爷段浩渊正和夫人在园子里散步,就看见一道气宇轩昂的身影打远处快步而来。
他眯起眼一看,正是儿子段逸辰。
“夫人,辰儿回来了。”
耿雪薇抬眼一看,果然如丈夫所说,儿子正大步流星地往这边过来。
夫妇二人都觉得奇怪,昨日辰儿才派段勇回来取东西,说是要在别院住上几日,怎么才一天工夫,又回侯府来了?
隔着很远的距离,段逸辰便看见花园中的双亲,他脚下步子更快,一直走到他们二老面前。
没等段浩渊和耿雪薇说话,段逸辰突然撩起衣袍,跪在地上。
他眼圈通红,声音也带着几分沙哑:“爹,娘,孩儿有事相求。”
段浩渊和耿雪薇同时愣住了。
从儿子尚小的时候,他们便出征塞外,对段逸辰疏于关心。
或许因为这样,段逸辰小小年纪便总是摆出一副冷心冷情的样子,不光喜怒不形于色,就算受了委屈或者有什么心事,也从不和他们倾诉。
他们夫妇,对皇上,对百姓,鞠躬尽瘁,可唯独对自己的儿子,总是心存愧疚的。
多年以来,他都恭恭敬敬地称他们为父亲母亲,有多久没叫“爹娘”,就连他们自己都记不清了。
听了段逸辰这声呼唤,侯夫人耿雪薇当场便红了眼眶。
段侯爷神情也变得有些不自然,亲自伸手去扶跪在地上的段逸辰。
“你这孩子,有什么话站起来慢慢说便是。”
段逸辰也没推辞,扶着父亲的手站起身:“此处不是说话的好地方,您二老请随我到书房来。”
望着走在前面的儿子,段侯爷和夫人面面相觑。
方才还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这会又突然恢复了正常,他们的儿子,要么是极其善于控制情绪,要么就是在演戏。
两夫妇眼中闪过精光,姑且听听儿子究竟想让他们做什么。
进了书房,段逸辰屏退下人,又关上 门,才缓缓开口道:“实不相瞒,儿子在侯府的别院养了一个外室。”
坐在上首的侯爷和夫人对视一眼,这突如其来的坦白,让他们怎么接?
段侯爷久经沙场,沉稳老练,当即就在心里把他听到这个消息应该有的吃惊反应在心里演练一遍。
当他正要把心里的想法表演出来时,他的夫人却用十分平静的语气说了句:“这也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事,我们早就知道了。”
段逸辰吃惊不小,他自认为将此事瞒的滴水不漏,却没想到父母只是在他面前装糊涂。
“怎么知道的?”段逸辰反问一句。
“凯旋进宫的时候,听皇上他老人家亲口说的。”
耿雪薇何其聪明的一个人,只说此事是由皇帝说破,对他们是如何调查苏月娇身世背景这些,只字未提。
段逸辰垂下眸子,父母知道月娇的存在,也是一件好事,这样,自己就能更快进入正题了。
“儿子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女子上了心。若是月娇有什么三长两短,儿子也不想活了。”
他的眼圈又是一红,声音中带着悲戚和绝望。
“这是从何说起?”段侯爷有些动怒,“我们虽然看不上你的外室,可也不至于轻易要了她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