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醒了!”
“太太您瞧,小姐手指动了呢……”
“咳咳……”
艰难地将喉中涌入的积水咳出,安宁刚想睁眼,掌心便已经被一双温热的大手便已经牢牢握住。
“哎呦,娘的乖囡哦,你可算是醒了,乖囡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可叫娘怎么办啊!”
床前,一个约莫三十来岁的贵妇人正涕泗连连,手上的玉兰香帕不知何时已经污成了一团。
这会儿见自家闺女瞪着大眼睛,一脸迷蒙,好似不知今夕何夕更是彻底花容失色,慌了神儿:
紧紧将乖女往怀里揽了揽,俞氏转头便对一旁的侍女们吼道:
“阿囡啊,你跟娘说话啊,大夫!大夫呢!”
“还不赶紧去找大夫,呜……”
“女儿啊,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娘我可怎么办啊……”
行吧,人还没怎样的,先哭上了。
想到原身记忆里这位娘亲的种种,安宁忍不住扶了扶额。
得,传说中的笨蛋美人,今日她可算开眼了。
只见眼前妇人约莫三十左右,一袭印金白襦,外置胭脂色芙蓉梅花纹纱罗半臂,明明已经是四个孩子的娘亲了,仍有一派雪肤花容,重要的是,眼神中竟还清澈的一批。
尤其这会儿哭起来,更是像个孩童一般,虽碍于形象,没有哇哇大哭,却也呜咽声不绝。
这声音,直唬地刚入门儿的杨父眉心直抽抽,深知自家夫人的“厉害”之处。若非顾及眼前不明情况的小女儿,险些掉头就走。
然而此刻靠近后,瞧着床上同妻子无论长相,还是神情此刻都如出一辙的娘俩,杨父仍是喉中一梗。
唉,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想到年轻时的种种荒唐,年过四旬的杨父下意识抹了把脸,须臾这才上前,看着大病后,眼神愈发“清澈”的闺女。
声音尽可能温和道:
“小三儿啊,如何,还认得父亲吗?”
见她迟迟不说话,杨父心下登时一个咯噔,不是吧,这闺女真傻了。
也是本来就不聪明,这脑子再进了水……
想到那场面,杨父下意识摇头,就连被一旁的自家夫人狠狠锤了好几下也没感觉到,只一味盯着自家老姑娘瞧:
好在,在眼前这人囧囧的目光下,终于接受完毕记忆的安宁总算点了点头,学着原身的模样清脆地唤了声:“父亲!”
还认得人就好。
杨父刚微松了口气,然而瞧着这姑娘眼中一如既往的清澈……
话说这闺女傻没傻也瞧不出来啊!
若不然还是遣人去宫里请个太医回来瞧瞧。
好歹作为三品侍郎,又是纵横官场多年,心下再是暗自嘀咕,杨父面上还是挺端的住的。
“没事就好……常言道吃一蛰,长一智,下回切莫要靠近水……”
然而话因为落,到嘴的水边二字还没说完,便被一旁的自家夫人愣生生挤到了一旁。
“闺女,闺女……那你还认得娘不!”
这下安宁笑地可就甜多了,此刻一张同俞氏相似的小脸说是一句笑颜如花亦不为过,只这会儿似有疑惑地歪了歪头。
“阿娘!”
“哎!”狠狠拍了拍大腿,俞氏立马激动道:
“我就知道,我闺女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伤到脑子呢!”
试问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吗?
这一刻,不提一旁神色陡然僵硬的杨父,就连安宁自个儿,都险些维持不住“清澈”的小眼神儿。
好不容易学着原身的模样撒娇卖乖,将两位大佛哄走。
瞧着两口子远去的背影,许是换了身体的缘故,安宁只觉这会儿比她练一下午的剑都还累上几分。
一直到二人离开后,安宁这才筋疲力尽地躺在床上,慢慢梳理起记忆来。
原身名叫杨安宁,年十四,若说这出身还算不错,正儿八经的户部侍郎之女,还是嫡幼女,在家排行行三。
乃是亲娘俞氏掌中宝,按理来说这家世,这待遇,纵使古代社会,人生不说一帆风顺,但也不至于太过。
然而奈何小姑娘哪哪都好,偏生了个同自家阿娘一般无二的脑壳子。
读书读上两遍就想昏昏欲睡,一首诗文好几日都弄不明白,一手琴技更是气的几位大家当场拂袖而去。
若只是这样便罢了,然而姐妹三人,长姐不说端庄大方,庶出二姐更是才华横溢,堪堪十几岁,一手字画在闺阁中说是一句闻名遐迩也不为过,诗文更是连一些大家,都忍不住交口称赞,愧感不如。
最后更是历经波折嫁入皇亲国戚,成为无数人艳羡的世子妃。
总之一句话,简直庶女逆袭的典范。
相比之下,倒霉的原身,简直啥啥也不行。
何况姐妹间,总是少不了攀比的,这样的环境下,原身小姑娘不说抑郁,整个闺中生涯总归不那么愉快。尤其原身这张脸,由于过于美貌,总有一些闺秀们瞧不惯,常日里暗戳戳拿几个姐妹过来比,明里暗里各种贬低。
就连原本以为还算美满的婚事,也是吃了自家二姐一辈子夹生饭,一直到新婚后方才得知对方心心念念的一直是自家二姐,娶她只是多种情由下的阴差阳错……
原身前半辈子一直活在这位二姐的阴影下,最是难堪也不过如此……
如此打脸,原身不是没有闹过。
然而这会儿家里,除了同样憨憨的母亲小弟,已经没有人站在她的身后。
就连长兄,长姐,也只怪她一事无成,无理取闹,转而却对着已经成了世子妃的二姐含笑相对。
明明一屋血脉亲人,却只有一个无能为力只能干跺脚的娘亲,原身后半辈子可以说郁郁而终……
看着镜中眉目如画的小姑娘,安宁闭眼,再睁眼,几个回合后,一直到看到镜中眼熟的清澈,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笨蛋美人吗?
话说这人设,她还是头一次遇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