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鲜万奴见势不妙,心知再任由这帮人检查下去,大事必败。
更何况周围如此之多的人,而且皆是身着甲胄,便是反抗,也定是无法造成多大的动静。
当下几步抢上前去,大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士兵们被这一嗓子喊得愣了一下,动作停住,纷纷看向蒲鲜万奴。
那把总勃然大怒,什么时候清国的人也敢喝令他庆国的人,一下猛得拔出腰刀,寒光直指蒲鲜万奴咽喉:
\"狗鞑子,你找死!\"
刀尖距离蒲鲜万奴的喉咙不过三寸,冰冷的金属气息刺激得他喉结上下滚动。
周围二十名伪装成马夫的镶蓝旗精锐下意识摸向腰间,可什么也没有,再加上周围手拿兵器的庆军,顿时也只能干着急!
蒲鲜万奴却毫不畏惧,双眼直直盯着那把总。
“你敢?我乃镶蓝旗将军蒲鲜万奴,此刻更是使者之身,身负苏察贝勒交付的重任,前来给王子腾将军送赎金。
你这小小把总,竟敢对我动手,是想违抗王将军的命令不成?”
那把总确是一点也不虚,刀尖纹丝不动,反而往前又递了半寸,在蒲鲜万奴脖颈上压出一道血线:
\"少拿鸡毛当令箭!军令写得明明白白——‘凡入营车马,需经三重查验'!\"
周围士兵发出冷笑,几个弓弩手趁机拉紧了弦。
\"倒是你!\"把总突然变脸,刀面\"啪\"地拍在蒲鲜万奴脸上,\"从辕门开始就推三阻四!\"他猛地转身对士兵们吼道:\"弟兄们说,这鞑子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细作!\"
\"八成是刺客!\"
蒲鲜万奴面色微变,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但很快又恢复镇定。
\"好一个'见不得人的勾当'!\"蒲鲜万奴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卷文书,\"啪\"地甩在地上,\"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上面白纸黑字写着此次我镶蓝旗的过路费,少一两一钱,王将军怪罪下来——\"
说到这...故意拖长声调,目光扫过每个庆国士兵:\"你们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那把总显然没料到这一手,刀尖微微颤动。蒲鲜万奴趁机上前一步,脖颈上的血痕更深了,却恍若未觉:
\"本将倒要看看,今日谁敢动这些赎金!\"他突然暴喝,\"你们查啊!尽管查!要是之后王将军发现少了白银,我看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
几个正要上前检查的士兵闻言顿时犹豫了。
那把总脸色阴晴不定,刀却始终没放下。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辕门内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只见一骑飞驰而来,马上一名传令兵高声大喊:\"王将军有令!即刻带使者与马车入营,不得延误!\"
蒲鲜万奴心花怒放暗中长舒一口气,面上却仍是一副怒容。冷冷地扫了那把总一眼:
\"现在,可以放行了吗?\"
那把总脸色铁青,却不得不收刀入鞘,咬牙切齿地让开道路。
蒲鲜万奴整了整衣领,昂首阔步走向马车,脖颈上的血痕在火光下格外刺眼。
\"走!\"
车队缓缓前行,马蹄踏在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的心尖上。
蒲鲜万奴骑在马上,看似镇定自若,实则暗自计算着距离。
眼看着辕门越来越近,蒲鲜万奴的心跳也愈发加快。
微微侧头,用余光扫了一眼身旁伪装成马夫的精锐们,只见他们虽然表情平静,但紧握缰绳的手却因用力而泛白,显然都在等待着行动的信号。
当马车的前轮刚刚跨过辕门的门槛,蒲鲜万奴突然大喝一声:“动手!”
这一声如同惊雷炸响,二十名伪装马夫的镶蓝旗精锐同时暴起。
\"轰!\"
五十辆马车的底板同时脱落,浑身挂满火油瓶的死士们如恶鬼般冲出。
他们手中的火折瞬间点燃,将满载的粮草车变成了一条条火龙。
\"杀!\"
......
与此同时,辽阳城内——
小六子蜷缩在城墙角落的阴影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藏在怀中的火折子。
\"换岗了。\"麻脸老兵压低声音,从墙垛后探出头来,“四更天快到了,该按计划行事!”
四更天,正是人最疲倦的时候!
小六子微微点头,站起身来,趁着麻脸老兵离开,悄悄打量四周。
此时,城墙上下一片寂静,值守的士兵大多困意沉沉。
他猫着腰,快步走到营房的一处隐秘角落,那里有几个黑影正低声交谈。
小六子走近,轻声说道:“兄弟们,时辰差不多了,按计划行事!”
几人默默点头,各自散开,悄无声息地融入黑暗之中。
不多时,营房里陆续传出细微的动静,有人故意打翻水桶,有人争吵推搡,原本安静的营房渐渐喧闹起来。
值守巡夜的士兵听到动静赶来查看,却被混乱的场面弄得一头雾水。
就在他们试图维持秩序时,隐藏在人群中的锦衣卫成员和串联起来的汉人士兵开始暗中动手。
\"狗鞑子去死吧!\"一个满脸是血的汉军士兵用枪杆狠狠砸在女真兵头上,\"我娘就是被你们活活打死的!\"
那女真兵刚要惨叫,就被另一个起义士兵用破布塞住嘴巴:\"让你嚎!让你嚎!\"边骂边用短刀往他腰眼上捅。
营房角落,几个起义士兵正把一个女真军官按在墙上。
军官满脸惊恐:\"你们...你们敢造反?!我阿玛可是...\"
\"管你阿玛是谁!\"麻脸老兵一斧头劈下去,\"下辈子记得别投胎当鞑子!\"
一时间,营房内惨叫连连,鲜血四溅。
混乱迅速蔓延开来,更多的汉人士兵加入其中,他们发泄着长久以来积压的愤怒,对女真士兵展开无情的反击。
与此同时,西门和北门方向,也有一群人在悄然行动。
他们分成数个小组,每组都带着装满火油的陶罐和火把。
按照事先踩好的点,他们避开巡逻的敌军,来到城门附近的房屋和粮草堆旁。
“动手!”
一声令下,陶罐被纷纷砸向目标,火油四溅。
火油罐砸在草垛上的闷响刚过,一个火折子就打着旋儿落在油渍上。
\"轰——\"
橘红色的火舌猛地窜起三丈高,热浪逼得放火的他们连连后退。
火苗顺着泼洒的火油路线,像毒蛇般窜向邻近的箭楼。
\"快看那边!\"其中一人指着武库方向。
只见另一个火头已经攀上了武库的屋檐,烧得木质结构噼啪作响。
突然\"砰\"的一声巨响——武库里的火药被引燃了!
无数燃烧的箭矢像烟花般四散飞射,有几支正好落在马厩的干草堆上。
战马受惊的嘶鸣声顿时响彻夜空,十几匹着了火的战马疯狂冲出,在街上横冲直撞...
\"走水啦!快救火啊!\"
\"别管火了!有叛军!\"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
\"拦住那些马!\"
\"西门!快去守西门!\"
\"救命啊——\"
各种喊叫声、惨叫声、马蹄声混作一团。
\"放响箭!\"
麻脸老兵的吼声未落,小六子和十几个潜伏多时的锦衣卫同时拉响了手中的响箭。
十几支火箭拖着猩红的尾焰撕裂夜空,
\"嗖嗖嗖——\"
尖锐的破空声响彻云霄,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连环爆响!
\"啪啪啪!\"
\"杀鞑子!迎王师!\"
......
城外,攻城塔下的贾玌骤然睁开双眼,望向辽阳城——
“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