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匣子,指尖抚过龙纹,忽觉匣底有异。轻轻一按,匣盖";咔嗒";弹开,露出里面厚厚一叠书信。最上面一封,赫然写着";东宫密诏";四字。
朱高炽面色骤变,颤声道:这......这不可能......
我抽出密诏展开,只见其上竟盖着太子印玺,笔迹亦与朱高炽别无二致。诏书内容,竟是命户部官员暗中资助鞑靼部族,以牵制北疆。
朱高炽瘫倒在木椅上,忽仰天大笑:好!好!好!孤倒成了他们的替罪羊!千算万算,竟不曾想,逆贼在孤的眼皮子底下。
太子慎言!我厉声喝道,此事疑点颇多,当交父皇下定夺!
定夺?朱高炽惨笑,老二监国,老二掌锦衣卫,老二还要如何?
孤的太子之位,早就是悬在头顶的利刃。老二监国,老三掌兵,孤这个空头太子,不过是个任人揉捏的傀儡。
我明儿个就跟老头子上奏,让他废了我这太子,让他趁早给把这个位置老二吧。
我默然片刻,终是叹道:若太子真的被奸人所害,我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言毕,我命人将密匣封存,带回北镇抚司。回汉王府途中,雨势渐歇,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忽见前方街角站着一人,披黑色斗篷,腰间挂着锦衣卫指挥使腰牌。
张軏?我勒住马缰,皱眉道,你不是在昭狱审案?
莲儿看这个。张軏摘下兜帽,露出满是血污的脸,手中捧着一封书信,这是从傅添锡家中搜出的,可识得这字迹?
我接过书信展开,只见其上写着";速将密匣转移至东宫";,笔迹竟与朱高炽密诏上的字迹一模一样。信末落款处,赫然写着";朱高炽";三字。
这......我怔在原地,忽觉背后冷风袭来。待要转身,却已迟了——一支弩箭擦着耳畔略过,他慌忙跃身扑向我,手中书信散落一地。莲儿小心!
有刺客!周延率人冲上前,弩箭如雨点般射来。
我瞥见那些假扮百姓的倭寇手持弯刀,怒骂道:混入应天府竟无人察觉?暗卫是干什么吃的!
张軏死死护住我,血顺着他的手臂淌在我衣襟上。
莲儿,他们想鱼死网破!周延率人围住倭寇,我抽出张軏腰间的弩箭,对准其中一个倭寇射去。箭镞穿透那人肩胛,他踉跄倒地。
这些狗东西敢在应天府撒野,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弩箭渐稀,我推开张軏起身,指尖拂过脸上伤口渗出的血珠。查!我擦去脸上溅的血珠,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张軏捡起染血的信笺,指尖摩挲着";朱高炽";三字的墨迹:这墨是宫中特供的松烟墨,砚台磨出的墨渣里还掺着金粉。傅添锡不过是个五品官,怎会用到这种墨?
其中一页背面有暗纹——竟是户部公文常用的水波纹。这封信,怕不是从傅添锡家中搜出那么简单。
指挥使,傅添锡家中可还有其他人?
张軏喘着气道:都押在昭狱了,纪纲在审问。
杨士奇?我心头一动:昨日逮捕傅添锡时,他分明知晓些什么。
回北镇抚司!我翻身上马,忽觉背后传来阴冷的目光。回望空荡荡的街巷,只余满地血渍与残破的倭刀。
北镇抚司值房,我摊开密诏与那封书信,烛火映得字迹愈发清晰。张軏,你仔细看看这';朱高炽';三字。
烛光下,密诏上的字迹笔锋凌厉,而书信上的";朱";字最后一笔明显拖长,与朱高炽平日字迹不同。
太子写字时,最后一笔总有个回钩,这封信却是直笔收锋。
张軏皱眉:莫非有人模仿笔迹?
我冷笑一声:模仿笔迹不难,难的是连太子印玺都仿制得一模一样。这背后之人,怕是与户部贪墨案有关......
北镇抚司大牢里,傅添锡跪在血泊中,额角被烙铁烫得滋滋作响。他哀嚎着供出实情:是杨士奇杨大人给的信,只说照着抄写,事成后保我全家富贵......
杨士奇,文渊阁大学士?我盯着供词上歪歪扭扭的";朱高炽";三字,忽觉背后生寒。
这字迹与密诏笔迹虽有九分相似,细看却少了几分锋锐。若说太子亲笔,倒像是临摹高手刻意模仿。
去查杨士奇的砚台!我拍案而起。
张軏却按住我手腕:昨夜在城外发现了倭寇踪迹,姚广孝的徒弟王振也在附近出现过。
姚广孝!这三个字像根毒刺扎进心里。那老和尚自朱棣登基后便退居鸡鸣寺,却把手伸得比谁都长。
朱棣曾酒后叹道:姚师虽剃发为僧,心却比谁都热。可那热乎劲儿,如今看来倒像是烙铁般烫人。
他终是按捺不住了!我冷笑一声,我倒要看看这黑衣宰相,能否敌压得过我吕后之势!
锦衣卫连夜搜查杨士奇府邸,果然在书房暗格里搜出带金粉的松烟墨。砚台底部刻着";洪武二十三年御赐";,正是太祖赐给东宫的物件。
杨士奇跪在堂前,老泪纵横:臣只是照着姚大师的字帖练字,那信确确实实是他口述......
鸡鸣寺的晨钟惊醒了满树寒鸦。我带着密匣与供词踏入禅房时,姚广孝正在抄经。那布满皱纹的手捏着狼毫笔,笔走龙蛇间与密诏字迹竟有七分相似。
老和尚抬头望我,浑浊的眼睛里泛着精光:汉王妃果真有吕后之姿。
我冷笑将密匣掷于案上:大师好手段,借杨士奇之手模仿太子笔迹,又让倭寇混入应天府搅浑水。
只是您这局布得太大,锦衣卫很难不查到你头上。
姚广孝将笔浸入墨汁,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一朵黑莲:老衲不过是顺应天命。
太子仁弱,汉王刚愎,若让老二继位,大明必成第二个洪武。老衲只是想让陛下再多看看,多想想......
住口!我抽出张軏佩刀架在他颈间,陛下英明,岂会被你妖言蒙蔽!
老和尚闭目轻笑:刀架于颈,王妃之手竟稳如泰山。陛下将锦衣卫托付于你,果然是明智之举。然而,老衲之棋局方才铺开,汝能否将汉王推至彼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