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傅樱心头猛地一震,她知道该面对的事情终究要面对。从声音里能听出来,许教授应该还没有把真相告诉舒儿。
“有些眉目了,我这就回去。”
匆匆挂断电话后,她的心跳得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不论她在心里怎样准备,仍然难以摆脱内心的痛楚。霍修鸿握住她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像是在安抚一个无助的孩子。
“这只是一时的难关,你只觉得像天堑般难以逾越。”
“我我没事儿”
沈傅樱开口说话时,嗓音都是沙哑的,仿佛所有的重压化为了实物堵住了喉咙,好像要将她的胸腔胀破一般。霍修鸿冷静地感知到怀里的人情绪不稳,于是用手捧起她的脸,眼神温柔地说:“我可以陪你一起回去,或者留在这里继续调查。你想怎么处理这件事,我都支持。无论你如何补偿她,我都不会有异议。”
沈傅樱摇摇头,胸口那股憋闷让她半天开不了口:“我自己去吧,你快点查,找到真凶。”
相比补偿,更强大的是正义的力量。不管幕后黑手是谁,沈傅樱都要将他们揪出来置于阳光下曝晒,直到每一丝邪恶都烟消云散。
她毅然从霍修鸿怀中抽身离开,深深吸了口气。这一刻,勇气充满了她的心房,沉甸甸的重量将心又压回胸腔里。
“我走了,有什么事会联系你的。”
重新整理好心情,沈傅樱踏上了车。直到她消失在霍修鸿视野尽头。她的果敢超出了他的预期,遇到问题总是能够迅速恢复过来。而霍修鸿的存在,只是为她提供了一个温暖避风港。那些失去霍修鸿的日子里,她不知曾多少次独自在狂风暴雨中挺拔,咬紧牙关,静静等待雨过天晴。
市中心医院重症监护室外聚集了好几位医生。他们出门还谈笑风生,但见到满走廊戒备森严的保安立刻变得小心翼翼。保安依照程序逐一让每个人留下掌纹,确认身份无误才肯让他们离开。
进入病房内才发现,之前还陪护在旁的许觅珍也不见踪影了。只剩下沈傅樱与许望舒两人。静谧的空间里只有医疗器械发出规律性的嘀嗒声以及沈傅樱剥开水果时细微声响作为背景。她特地先用温水浸泡了一下切好的冷冰水果再递给病人吃。“傅樱姐,瞧您这么忧心忡忡的样子,难不成王室那边的事情还没搞定?”
沈傅樱勉强露出一个比哭还要惨淡的笑容:“没事的。”鉴于许望舒身体状况还不允许太多进食,因此只喂了几小块便停止下来。
许望舒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是不是我的伤挺严重的?”
吃了些东西后,她的脸色恢复了些红润,嘴唇也不再那么干裂。
一双茫然的眼睛望着沈傅樱,许望舒在等待她的答复。
“其实伤口不算严重,医生说了很快就能好起来。缝得很仔细,以后应该不会留疤。”沈傅樱斟酌着言辞,试图用最温和的语气告诉她真相,但这件事本身已经足够残忍,再温柔的话语也无法抚平其中的痛苦。
许望舒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眼神中泛起了波动,她颤抖着抬起手触摸伤口。
“我是不是以后都不能有孩子了?”
沈傅樱心头一沉,她没想到许望舒竟然会如此直接地猜出来,而且表现得那样平静。
沈傅樱沉默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许望舒便已明白了答案。
“那颗子弹原本是冲着霍修鸿去的,可惜对方的手法不准如果你想要孩子,我可以帮你去领养,不管几个都行,他们的生活费和学费我会全包。”
“你做错了什么吗?”
许望舒侧过脸去,泪水顺着高高的鼻梁流进枕头里,目光黯淡无光。
“承担一切的是开枪的人,我只是觉得惋惜”
“惋惜?”沈傅樱眉头紧锁,不解她为何会用这样的词。
许望舒抬起眼帘,清澈的眼神透出几分别样的英气:“我为挨了这一枪却没能为所爱之人挡住子弹而感到惋惜,也不是为了被仇人追杀。”
她的眼神中既有仇恨又有愤怒,但更多的是不甘心。
沈傅樱哑口无言,心底却涌起一股敬佩之意。这份坚韧与不屈,实在是让人佩服。
许望舒面容清纯恬静,就像邻家姑娘般令人想疼爱,可就是这样一位温婉的女孩内心却是无比火热。她有着超然脱俗的思想,灵魂亦充满了浪漫色彩,如同山顶上那一朵难采的雪莲花。
“十二岁那年父母在车祸中双双离世,我伤心欲绝。爷爷告诉我我也只能难过一阵子。说实话,即使他们还活着,我的日子也未必过得开心。每当他们争吵时,我就躲到爷爷书房看书。”
许望舒苦涩一笑,抬眼望向沈傅樱,“你知道吗,那时我默默记下了他们所有的缺点以及对待我的不公平之处,并且发誓有一天自己做了母亲绝不会再让孩子重蹈覆辙,要求他人能做到的事情若我自己无法完成的话也不会勉强下一代。然而现在看来,老天爷连这个机会都不给我。”
许望舒,就如同她名字一般,是一轮皎洁月儿——时缺时圆,却永远只有一轮独挂天边。
“傅樱姐,我累了。”
说着她拉过被褥盖住半张面孔。沈傅樱不再多言,站起身离开了病房。临走前回眸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表情平静闭着眼睛却依旧忍不住微微颤抖睫毛下藏着无限悲伤的许望舒。
“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尽快找到真凶!”
沈傅樱强忍着没让泪水流出眼角转身离去。身后传来了一声压抑低沉的呜咽声。
“谢谢咧。”
博多河边。
夜色下的酒巷如同镶嵌在河畔的一颗明珠,映衬得整条博多河熠熠生辉。
霍寒坐在河边的桌旁,这桌由两张长凳拼成,本可容下六七人。此刻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站着饮酒聊天的好汉络绎不绝,却无一人敢与他并肩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