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帝满脸堆笑:“还不快宣!”
珩王快步进到殿中,一眼瞥见青城,只见她穿着一身天青色的长裙,盈盈立在殿中,手里拿着一个紫檀锦盒,看上去极为精巧。
珩王眼眸一闪,收回目光,上前行礼。
魏帝让他平身,笑容和煦,温声道:“你来的正好,有件喜事,朕正要命人去寻你,你倒是自己来了。”
珩王道:“微臣听闻齐邕帝又有与大魏联姻之意……”
魏帝频频点头:“确有此事,你来的如此匆忙,想来是已经听说了。”他呵呵一笑,又道,“朕觉得此事甚好,正想听听你的意思……”
珩王直言道:“还请陛下推掉这桩婚事!”
魏帝一怔,面有不解:“这是为何?乐颐公主端丽聪慧,雅礼有度……”
珩王正要将路上想好的托辞说出,闻听此言,一下子愣住。
“……你倒是说说,可是介意乐颐公主的出身?她是齐邕高太后的远亲,生父只是个三品官员,出身是低了些,可她自小养在高太后身边,颇得其看重,最后被齐邕帝认为养女,这才有了公主的封号。齐邕帝自知乐颐并非皇室出身,便提出只是将她嫁与你做侧妃……”
珩王此时终于明白过来荀湛竟诓了自己,想到此事与青城无关,他心中顿时一松,脑中飞快思量,顺着刚才的话道:“陛下,此事与乐颐公主的出身无关,只是微臣当下无意成婚。”
魏帝道:“前些年,你戍边云中,军务繁忙,耽搁一下不算什么,可如今,你已回京,总要考虑此事了吧,何以说出无意成婚这样的话来?”
珩王一时不知如何应对,只道:“陛下说过,微臣的婚事由微臣自己做主。”
“不错,朕的确许诺过,你的正妃人选可由你自行挑选,齐邕帝明显也知晓此事,故他一早便没提正妃之位,只说让乐颐公主以侧妃之位入大魏,言辞恳切,颇有诚意。听闻为了给这位公主选驸马,齐邕帝母子伤透了脑筋,只觉得齐邕境内,竟无人可与其匹配,直到提起你,他们才觉得合适。你年纪也不小了,太后每每提及你的婚事,都面有忧色。自去年入冬后,她身体愈发不好,你如此一口回绝,就不怕太后伤怀。”
“微臣不敢!”
“乐颐公主性情单纯率直,是个不错的侧妃人选,这婚事便由朕做主吧……”
此言一出,珩王立即跪倒在地:“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见珩王如此反应,魏帝不由皱眉道:“你……”
珩王深吸了一口气,正色道:“微臣拒绝婚事,并非忤逆陛下旨意,只是微臣有不得已的隐衷……”
魏帝奇道:“究竟为何?”
“瑄王兄被杀一事疑点重重,微臣这些年一直在暗查此事,现已查明,杀害瑄王兄的绝非伊昭公主,而是另有其人,此人将兄长的死嫁祸给邬桓,定有不可告人的阴谋,事关重大,微臣不得不查,在探明真相之前,微臣不会考虑婚事,还请陛下成全。”
“什么,另有其人?”魏帝倒吸一口凉气,一脸不敢置信,“此话当真?”
“微臣不敢欺瞒陛下。”
“可查明是何人所为?”
“未曾,不过已有端倪。”
魏帝凝目沉思,薄唇紧抿,半晌,他道:“瑄王一事,你尽管去查便是,朕准你便宜行事之权,可这跟你的婚事并不冲突……”
他猛然顿住,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你百般推脱,莫非心中已有属意之人?”
珩王没想到心中隐秘被魏帝一语道破,他闭了闭眼,心下一横,“不错,微臣心中早有王妃人选,此生只愿与她一人白首,乐颐公主纵有千万般好处,但只要不是那人,微臣便再难相容。”
魏帝一震,道:“究竟是何人?”
珩王一字一句道:“伊昭公主,赫连钦。”
魏帝只当自己听错了,反应了片刻,面色渐渐凝重,扬声道:“你说谁?”
珩王没有再说,他知道,魏帝一定听清楚了。
不光魏帝,青城也听得一清二楚。
她脑中有短暂的空白,紧接着嗡然作响,握住锦盒的手不自觉地收紧,直至锦盒倾倒,才蓦地回神,可此刻为时已晚,一盒珍珠如同急雨倾泻,嘈嘈切切,尽数散落在地。
青城一惊,敛眉跪倒在地,请罪道:“臣女殿前失仪,还望陛下恕罪!”
魏帝被打断话头,怒不可遏,正要发作,珩王上前一步,挡在青城前面,朗声道:“陛下昨日许微臣一个恩赐,那微臣斗胆,请陛下收回成命!”
魏帝微微阖眼,怅然一叹,半晌,他道:“先平身吧。”
两人起身,詹吉连忙招呼宫人捡拾地上的南珠,又重新装好,递给青城,这一通折腾,打断了魏帝与珩王的谈话,待一切收拾妥当,魏帝也没了继续再说的兴致。
他神情疲惫,但威肃不减:“联姻一事,你若执意不肯,朕便不再勉强。只是,伊昭公主已然亡故,日后就不要再提此人了,你也不能因此不再娶妻!你的婚事不是你一人之事,此乃国事,你可明白?”
“是!微臣谨记!”
魏帝不再多说,有气无力地挥挥手,示意二人退下。
珩王和青城出了紫宸殿,两人各怀心思,一路向宫门口走去。
南珠落满地的时候,青城就明白过来,珩王如今一心查瑄王的死因,实在无心男女之情,对魏帝所言不过是为了推脱婚事。毕竟,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借口了,在世人眼中,她早已过世,珩王说爱慕她,那是求而不得,因为若说其他女子,想必魏帝会即刻赐婚。她还不至于误会珩王真的对她有意,毕竟三年前他就断然拒绝过与她的婚事。
与青城的坦然平静不同,珩王此时心乱如麻。
他隐隐有些后悔,刚才在殿上一时情急,说出那番话,多半会让她误会那是他随便寻的借口,而且时机不对,只怕会徒增她的烦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