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曼几乎丢尽了脸,这样的事儿向来传播的快,何况又是这样大张旗鼓的,不少人都看见了。
杨四秋捏着帕子在屋里头打转儿,她日日前来,还时不时奉上手抄的佛经,可左郦偏是十次里头不过见她两次。
这回她才坐下,玉兰就从里头挑了帘子出来了,她手里还捧着铜盆儿,手边儿沾着水,身侧的宫女接过盆子。
“常在来的早,有劳等了,娘娘里头召见您。”
玉兰笑吟吟的说着,杨四秋又哪里敢有不满,她连连点头,跟着玉兰进了内室。
左郦半卧在床榻上,她自前日的雨后,又是一场病,这几年的身子骨愈发的不行了,现是动不动就是风寒高热。
墨发随意的披在身后,她的脸色白的异常,淡淡的瞥了一眼杨四秋,她毫无血色的唇角微动:“难为你了,日日来。“
“娘娘这是折煞嫔妾了,不过是嫔妾该做的,娘娘对嫔妾的恩情,嫔妾没齿难忘。”
杨四秋脸上哀哀戚戚的,目光殷勤的望着左郦,左郦笑了笑,低下头,手扣在身前的小几的,粉白细长的指甲在桌上敲击着。
杨四秋有些坐不住,又听着左郦指下传来“笃笃”急促的声响,带的她一股无名火起,她弯了弯唇角,便道:“娘娘可知道,今儿个下午,那沈嫔娘娘的妹子在廊上竟然敢拦截圣驾。”
手里紧紧的绞着帕子,可左郦闻言,脸色如常,她浅薄的眼皮子都没掀起一下,微微笑着:“你急什么,又不是成了事儿,旁人还没怎么样,你自己先是乱了阵脚。”
说着,顿了顿,又道:“你这样成不气,终是难成大器。”
杨四秋被忽然数落,有些委屈,她抿了抿唇角,眼角边儿就带了盈盈水光,她道:“娘娘,陛下昨日宿在甘洛宫,迟过了晌午才摆驾离去,路上又遭了那沈嫔的妹子拦驾,她们姊妹二人在这宫里…”
“行了,你若是有那个胆子也去拦。”左郦出声儿打断她的话,随即又冲着玉兰抬了抬下巴,玉兰忙的上前,从袖子里掏出什么东西来,直塞进了杨四秋的手里。
左郦看杨四秋缓和下来的脸色,轻声儿道:“本宫对你是倾尽所有,你别最后让本宫失望。”
杨四秋捏紧那东西,抬头便谢恩道:“娘娘对嫔妾恩重如山,若非娘娘照拂,宫里头真就没有嫔妾这号人了,娘娘的恩情嫔妾不敢忘。”
左郦随意的挥了挥手,她继续道:“太后她老人家日日惦记宫中子嗣,心是想着选秀,不过实在碍于先帝去了不够一年,若是来日新人新颜色入宫,你可就更不得看了。”
“您说的极是,自来子嗣充盈,香火旺盛,才是千秋万代之像,太后娘娘如此,也无可厚非。”
杨四秋说着,又小心的觑左郦的脸色,见其尚未有不虞,她便斟酌着开口:“娘娘您不知道,那几个老婆子实在嘴开的大,您给的嫔妾都塞过去了,还不满足,不过是近些时日,忽的断了消息,也知道是…”
见她越说越气少儿,左郦的轻轻一笑,眸子饱含深意似笑非笑的盯着无可杨四秋看,二人视线在相碰的一瞬,杨四秋忽的觉着头皮发麻,心底猛的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左郦的语气淡淡的:“你口中所说何时,本宫听不明白,本宫就当没听见,不过好好张口说话的人,忽的没了音儿,杨常在觉着该是因为什么。”
漆黑幽深的眸子似乎能将她心底的一切看透,杨四秋浑身一震,随后地下眸子去:“嫔妾失言,扰娘娘耳清了。”
左郦瞥了她一眼,手指轻轻的磋磨着,实际上她也不甚愿意用杨四秋这个人,只是宫中人太少了,她倒是愿意抓一抓海时。
只是那个人眼儿大,一入宫没两日就拉扯白琉璃,眼看着愈走愈近,自然是成了慈宁宫的人了。
她心底轻叹一声儿,或许选秀过后,一切重新洗牌,对于她反而是有利。
杨四秋已恢复了乖巧的模样,恭敬地听着左郦说话,不过才是坐了一会儿,她也看着是要用晚膳的时候了,就起身告辞,左郦微微颔首,示意玉兰送她出去。
将王玲的送走后,玉兰回来,见左郦的不知道何时起身,手里攥着杨四秋抄写的佛经,随意的翻看着,听见她进来的脚步声儿。
转身儿回头望过来,见玉兰脸色不大好看的,左郦的挑了挑眉头,她似乎是也猜到了什么,便是勾唇冷冷一笑,眸光的闪动着。
玉兰冷笑:“方才奴婢亲自将人送出去了,瞧着不像是无意的模样,那杨常在话里话外总暗暗提及那几个婆子,真是个蠢的。”
“有些自己的小念头,不影响咱们的事儿,不用顾及。”
将佛经随手扔在桌上,左郦揉了揉额头,头疼的老毛病到底是又犯了,一时疼起来头痛欲裂,她痛苦的闭上眼睛。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一旁的玉兰微怔,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虽微微皱眉,却无慌乱,显然这种事儿,她已经习惯了。
她从床榻枕头旁的,梨花木雕刻凤纹的匣子里去处一个黑色的圆盒来,来了堵着口儿的木塞,奇异的呛鼻的香味传出来,褐色的膏体被指尖剜出一块,掌心揉开,便是清亮的感觉。
轻轻的涂抹在左郦额头的两侧,不过有了一盏茶的功夫,左郦的痛感渐渐的褪去,她抬起苍白的脸,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她的眸子越过了玉兰的面容,看向外头漆黑的天,朦胧的月色之中,一切都是那样的静谧祥和。
眸光微微一缩,视线收回来些许,这会儿外头却起了风,木架轻轻晃动,一下一下的磕在窗台边儿,她复抬头,正见窗前洒下一片月光,像是一层儿薄薄的雪霜。
不知道看了多久,她闭了闭眼睛:“无宠无子,你瞧杨四秋那着急的模样,方才不觉,如今忽的想起来,跟当初的本宫竟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