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郦像是不在意的,无所谓的笑了笑,可是玉兰却看见其那眉间,不经意间露出来的痛苦和恨意。
她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嗓子哑了,说不出来话,她抬手替左郦轻轻的按着肩膀,她知道无子,到底是成了左郦的心病。
左郦攥住玉兰温热的手,她顿了顿,还是道:“难为你了跟了本宫这么多年,其实说起来你早就过了三十了,若是本宫这会儿放你出宫,你也找一户好人家,别同本宫一样孤家寡人,也试试为人父母何等滋味。”
“到底还是本宫耽误了你。”
闻言,玉兰却摇了摇头,她轻笑道:“奴婢自小就跟着娘娘,这辈子也没想过别的去处,娘娘在奴婢就在,奴婢这辈子都跟着娘娘。”
“一辈子的事儿谁说的准,可是我这一辈不就这样了。”
左郦的声音沉沉的,话中又有几分自嘲的意思,她这回舍了“本宫”的自称,她转头看着玉兰:“以前才和陛下一块时,迟迟不见有孕,陛下还宽慰我,我多高兴啊,只能一个劲儿的自己安慰自己,想着孩子总会有的…”
玉兰抿唇,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和慌乱,左郦城的眸子渐渐凝了一层儿霜,溢出深深地恨意。
“那时候陛下待娘娘也很好…”玉兰说的很艰难,左郦的不屑的笑了笑,她微微将身子往后靠,似乎也回忆起以前来。
“好什么,自来他就不愿意,当初的那个苏氏,他多宝贝,我入了东宫,做了的太子妃,连召见个侍妾的权利也没有。”
说到了这儿,左郦的语气微重,似乎即使相隔这么多年,当初残留下来的恨意,也还在。
“就是说句话,陛下都不愿意,将她移的远远的,好让我看不见。”
左郦声音冷硬,她脸上的表情尚平静,可指尖却不觉用力的掐着那腕儿上的紫檀木佛珠,她忘记了自己下意识的动作,好一会儿,一阵刺痛,她疼的皱了皱眉。
低下头,看着指尖渗出来的血,原来是指甲劈了缝儿,好在血不多。
玉兰察觉到左郦的动作,不动声色的拿着帕子将左郦染了血的手指擦拭干净,又一面儿轻声道:“只可惜,昙花一现,陛下的宠爱太重了,不是谁都能承的住的,那位是没有福气的,年纪轻轻的就地走了。”
“想起来,怎么不觉可惜。”
闻言,左郦的唇角笑容微绽开,她的视线落在玉兰的身上,眸色深深,即使如今想起来,也不得不感叹李乾对于苏氏的盛宠。
那宠爱不是只几分爱,李乾为她盘算了一切,后来苏氏有孕,左郦想起来那时李乾何等殷勤,甚亲亲进宫,还求当初的皇后,如今的太后,在苏氏生了孩子后,抚为侧妃。
只是随着苏氏突然离世,一切落空。
还真是可惜啊…
“陛下自那时后,还是贵妃入了东宫才好些。”说着,左郦眯了眯眼睛,她忽然问道:“可是你看如今的沈嫔比之当初的苏氏如何?”
玉兰的动作一滞,她将擦拭过左郦手指的帕子收走,忽然莞尔一笑道:“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您说这是好还是不好。”
“如今宫中不过是嫔妃少,就如您说的,来日新嫔妃入宫,更是颜色百样,陛下天下之尊,什么样儿的女人能只得陛下一直守着。”
左郦张了张嘴,似欲言又止,只是她又顿了顿,终于还是无言。
“不说沈嫔,您说若当初那位一直活着,陛下就能宠爱不断,这种事儿谁也说不准,她们说真的,不过就是这点儿宠爱。”
玉兰微微抬了抬下巴,她语气坚定道:“您是皇后,争与不争,能够于陛下比肩的只有您。”
这一番话彻底取悦了左郦,她舒展开紧蹙的眉头,笑容渐渐扩大,她微微颔首:“你说的没错,嫔妃再多,陛下再宠爱,又能如何,本宫是皇后。”
“时候不早了,娘娘该是用膳,今日头疼又犯了,早些歇息才好。”
玉兰笑着抚左郦的起身。
隔间儿的晚膳已经送来了,宫人们捧着食盒,见左郦的出来,才将饭菜一一摆开。
服侍左郦的歇下,玉兰出了殿,她在房檐下站了一会儿,微风吹着,将她耳边额前散下来的碎发扬起来,又不断的在脸颊上扫过。
丝丝缕缕的痒意,让玉兰心底有些燥闷,她抬手将头发别在耳后,在殿内待的时间久了,身上沾染了不少殿里香炉的香味。
都是安神香,她这会儿竟是也有一些犯困了。
刘福手臂上夹着拂尘,笑眯眯的凑了过来,闻到玉兰身上淡淡的香味,他自然也是熟悉,知道这是左郦该睡下了。
他瞥了一眼玉兰阴沉的脸色,便小声儿道:“姑姑这是怎么了,这是谁惹您生气了,我去给您出气去。”
刘福的话让玉兰回过了神儿,她脸上的笑容微不可查地淡了些许,她偏头随意的瞥了一眼打哈哈的刘福,抿唇道:“大晚上的,你就是这样的随意懒散,娘娘的的安全交由你们这些没心的,我真是放心。”
刘福讪讪地笑着,他连忙从袖子里逃出来一摞手抄的佛经,轻声儿道:“姑姑明鉴啊,我可不是偷懒儿,不过是方才杨常在跟前儿的青月来了,说是这是杨常在为皇后娘娘祈福抄写的佛经,特地送过来的。”
他说着,小心的去打量着玉兰的表情,玉兰面色如常,他就继续道:“娘娘自来疼是爱杨常在,咱们都知道,这样晚了,可见杨常在实在是个有心的,奴才怎么能让这心白费了。”
“想着怎么好耽搁,正要给姑姑送,这不就碰上姑姑了。”
玉兰语噎,以前她也是吩咐过了,杨四秋送来佛经,就交给她,她低头看着刘福手里,顶上头的第一张纸页儿边角处染了一抹浅浅的红。
“哎呦,奴才差点儿忘了,青月说杨常在很是用心,纸张锋利,还割破了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