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你们好自为之
天边最后一抹光亮渐渐消失，夜幕悄然降临。
后院的灯笼被一一点亮，柔和的灯光映照下，虞卿卿那苍白的面容，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白清音就这样静静抱着她，从白日到天黑。
“音音…”
听见百里玄冥的声音，白清音抬起沉重的眼皮，她的目光落在了虞卿卿手腕上的那只玉镯上。
那玉镯在灯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可此刻在白清音眼中，却充满了仇恨。
她伸出手，轻轻去褪那只玉镯，从前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拿不掉的玉镯，此刻却轻而易举地褪了下来。
白清音死死地握住那只玉镯，目光阴沉如水，仿佛能滴出墨来。
安顿好虞卿卿，咯吱一声，封闭了多年的坤宁宫大门，终于缓缓打开。
白清音和百里玄冥径直向勤政殿而去。
勤政殿外，周公公看到白清音来了，眼里是止不住的惊讶，他连忙上前，恭敬地问道：
“二小姐，您怎么来了？”
“让开，我要见江皇帝。”
没等周公公来得及通报，百里玄冥直接出手，将他轻轻丢向一边。
“哎哟，我的屁股。”周公公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紧接着，百里玄冥一记掌风挥出，勤政殿的大门应声而破，巨大的声响惊动了正在批改奏折的江禹赫。
白清音步伐沉重，一步一步地走进殿内，一进去，便看见徐云柔带着大皇子在一边侍候。
“大胆百音音，竟敢擅闯勤政殿，你眼里还有没有陛下？”徐云柔怒目圆睁，大声怒喝道。
白清音充满压迫性的目光对上徐云柔挑衅的视线，声音冰冷如霜：“滚出去。”
徐云柔从没见过这般模样的白清音，心中一阵胆寒，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江禹赫眉头微皱，看着白清音，声音带着一丝不悦：“阿音，不要太放肆。云妃，你先退下。”
徐云柔行了个礼，不情不愿地带着江祁桓离开。
江禹赫发现白清音眼中含泪，他心里的那股不安和悲痛越发被放大，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白清音悲伤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虞家大小姐虞卿卿已于申时一刻逝世于坤宁宫。”
啪的一声，江禹赫手中的笔落了地，在寂静的殿内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的耳朵嗡嗡作响，似有无数只蜜蜂在耳边盘旋，他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骤然失了力气，双腿发软，差点摔倒在地。
“阿音，你…你说什么？”
白清音背过身，声音淡淡，“江皇帝，你是我见过最迟钝的人。”
江禹赫疯了似的朝着坤宁宫跑去，沿途的宫人看见他这副模样，直觉大事不妙，纷纷避让。
没多久，江禹赫来到了他每晚都会驻足的地方。
他来不及缓口气，便直奔内室。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虞卿卿的脸上，她双眼紧闭，脸上带着恬静的笑。
“卿卿，快醒醒。”
周围一片寂静，无人回应，只有他的心跳声在耳边回响。
“卿卿，你别吓我，你别不理我。”江禹赫握住她的手，那手冰冷而又僵硬，没有一丝温度。
“卿卿，你冷吗？我给你暖暖。”
豆大的眼泪从他的眼眶里掉下来，一滴一滴地落在虞卿卿的手背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不来看你，我不该跟你赌气，卿卿求求你，醒过来…”
无论江禹赫怎么唤她，虞卿卿再也不能回应他，他们之间的缘分，早在当年他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便彻底崩断。
~
皇后娘娘薨逝这一消息，在皇城中瞬间掀起轩然大波。
街头巷尾，百姓们纷纷议论虞皇后逝世的原因。
江禹赫始终无法接受虞卿卿离去。
他用上好的冰棺将虞卿卿的尸身封存起来，每日守在冰棺旁，久久不愿将她葬入皇陵。
此时的沈乘风正在外考察民情。
当他得知虞卿卿薨逝的消息后，只觉得五雷轰顶，二话不说，提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宝剑，一路杀进了坤宁宫。
御林军见状，纷纷上前阻拦，江禹赫却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神空洞麻木，他挥手，示意御林军们离去。
御林军们面面相觑，虽有犹豫，但还是遵从皇命。
沈乘风眼底血丝遍布，一眼就看到了颓废不堪的江禹赫。
只见江禹赫头发凌乱，衣衫不整，他心中的怒火再也压抑不住，丢下剑，直接狠狠给了江禹赫一拳。
江禹赫也不反抗，任由沈乘风揪住他的衣领狠狠摇晃着质问：
“你现在这副样子做给谁看？她在的时候你不珍惜，现在她死了，你又一副对不起她的模样。
江禹赫，你虚伪！
我要带她走，三年前我就该带她离开这吃人的皇宫。”
江禹赫闻言，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神突然变得惊慌。
“卿卿是我的，是我的妻，你凭什么带走她？”
沈乘风冷笑一声，“卿卿那样鲜活明媚的一个人，都是因为你，才让她困在这冰冷四方的棺材里，你还好意思问我凭什么？”
江禹赫猛地挣脱沈乘风的手，两个人竟直接扭打在一起。
他们的身影在坤宁宫中翻滚、纠缠，拳脚相加，身上到处挂了彩。
两个人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心中只有对彼此的怨恨。
沈乘风到底还是没能带走虞卿卿。
虞卿卿挂着皇后的头衔，终身便是皇后。
江禹赫按照祖制，在宫中设立了灵堂，亲手挑选了葬入皇陵的日子。
他们三个人的过去，走到这里已然是尽头，所有的事情都全然清楚。
白清音不愿就此离去，她打算送完她的虞姐姐最后一程，再重回现实。
灵堂内，烛火发出噼啪的声响。
白清音机械地烧着纸，一张又一张，整个人失魂落魄。
就在这时，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悄悄潜入了灵堂。
他们手中拿着木锤，脸上带着阴险的笑，趁着白清音不备，直接给了她当头一棒。
白清音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倒在了虞卿卿的灵柩旁。
此时，真正的她正冷眼看着这几个身强力壮的太监做出她殉身的假象。
只见他们用力将“白清音”的头狠狠撞在棺材上，一下又一下，直到确定没了气息，他们悄悄离去。
“为了彻底让沈叔叔和江皇帝离心，徐云柔倒是煞费苦心。”
“音音，等我们回去后，这蝼蚁的报应才刚刚开始。”
“嗯。”
…
“不好了，二小姐随皇后娘娘去了！”
江禹赫得知消息后，心中猛地一紧，匆匆赶了过来。
没多久，胡子拉碴的沈乘风也来了，他冲进灵堂，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白清音”。
他扑过去，托着“白清音”的头，泪水止不住地滴落，
“阿音，阿音，你怎么这么傻。”
江禹赫伸出手，想要触碰白清音，可手伸到一半，却又猛地缩了回去。
沈乘风泪流满面，死死瞪着江禹赫，“阿音可不是你的，你没资格拦我。”
江禹赫心如刀割，嘴唇嗫喏着，想要说些什么，可终究什么话也没开口。
就在这时，百里玄冥大步而来。
他径直从沈乘风怀里接过“白清音”，
“不劳烦你们。
我会带音音离开，这皇城里，从此不再有百冥，也没有百音音。
你们，好自为之。”
~
天边微亮，再有半个时辰黎明就会到来。
白清音环顾着周围熟悉的景象，怅然若失。
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竟都是她和虞姐姐的回忆，如今才知晓物是人非是什么样的滋味。
“音音，天要亮了。别哭。”
百里玄冥心疼的擦去她眼角的泪，吻了吻她的额心。
白清音伸出紧握的小拳头，里面是被折叠的整整齐齐的桂花糕制作方法。
看出她心中所想，百里玄冥抱起白清音轻车熟路的朝着后厨而去。
后厨久无人用，百里玄冥挥手变出做桂花糕所用的食材。
这时候的白清音只有四岁，灶台她够不上，她索性化为了神女真身的模样。
百里玄冥和白清音学着虞卿卿的样子，按照虞卿卿写下来的详细方法，一前一后忙碌起来。
两人虽无言，却配合默契。
不久，蒸笼散发着桂花清香，百里玄冥夹了一块吹了吹递给了白清音。
白清音咬了一口，泪水顺着眼眶滑落，
“虞姐姐你骗我，和你做的味道，根本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