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山月向来儒雅的面孔,此刻狠厉中带着杀气。
“是你自己的主意,还是那贱人也有参与其中?”他恨恨问道。
然而,不等福贵回答,他又自顾自地沉声说:
“罢了!都一样。”
然后高声传唤外头的侍卫:
“来人,将这黑心肝的东西绑起来,直到考试结束,都不许人靠近!”
侍卫是他从淮南府带来的自己人,自然严格执行。
福贵很快被绑了起来,他还要嚷嚷,却被侍卫两拳打掉牙齿,然后塞了臭抹布。
“好得很。”关山月眼神阴郁:“看好他,别让人靠近。”
“尤其是北江府的人。”
关山月能坐到这个位置,可不是傻子。
从袖子里的墨宝,到掉在隋准旁边的诗作,他很快从纷乱的事实中,理出了那条脉络。
指定是有人提前在他的衣袖中,放入他自己的墨宝。
又趁他巡视考场,经过隋准身旁时,从他的袖子中抖落出来。
一方面坑害隋准,另一方面,拉他下水。
一箭双雕。
只是对方没料到,他穿了防暑衣,回到居室,便把装有墨宝的袖子,给脱掉了。
而他去巡考场之前,又临时起意,拿走了刘知府的诗作。
阴差阳错,就变成如今的局面了。
考场内严禁外人出入,普通人也近不得他的身。
那是谁,能够拿到他的墨宝,又将他的墨宝,放入他袖中。
还那么刚好,在隋准面前抖落?
几乎想都不用想,关山月就定位到了福贵身上。
这个背主的奴才。
大意了!
关山月的胸膛剧烈起伏,一腔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但他还是控制住了。
眼下还在考试,他不能闹起来,否则恼了主考官大人,对淮南学子极为不利。
须等尘埃落定了,再好好发落这该死的奴才。
还有刘知府……
此事决不能轻了!
关山月怒火暗涌,刘知府这边,则是狂风过境。
一屋子的家什,都被他砸了个遍。
他的贴身奴仆,亦是他的心腹,刘全,在一旁战战兢兢:
“老爷息怒,这般动怒,恐惹人注目啊……”
“我如何息怒!”刘知府气得脑门发红:“该死的关山月,果然是面上君子,内里比谁都黑心狡诈,居然将本府坑害了去!”
“那个下手的奴才如何了?”
刘全擦了一把汗:
“被关大人绑起来了……”
啪!
刘知府又摔了一盏茶:
“他的动作倒是快!”
刘全面露担忧。
此时他参与的不少,收买福贵、透露号位,都是他出面的。
此时福贵被抓起来,他不可能不慌。
“大人,福贵此人留不得……”
“别说了!”刘知府心烦地将袖子一甩:“我能不知道吗?”
“可那关山月,就是条鬣狗,一旦被他咬中,是绝不肯松口的,指定要撕下一块皮肉来!”
他真烦死关山月了。
两相对比,甚至有点怀念当年的丁知府。
姓丁的虽然说话讨厌,但是他人蠢好糊弄啊。
不像这关山月,平时闷不吭声,咬人时出其不意。
刘全觑着刘知府的表情,欲言又止:
“大人,不如……”
刘全的意思,关山月既然断不可能轻放此事,那他们就得先下手为强。
在关山月发作之前,先给他一个下马威。
“大人,咱们之前埋伏的局,可以……”刘全给了刘知府一个眼神。
刘知府心领神会,心中安定些许。
“你是说,把那事揭出来?”
刘全合手低头,谨小慎微地笑了一声。
“当初咱们设这个,不就是想留个后手么。如今恰恰能用上。”
“他姓关的既然想闹,咱们就先闹出去,让他无暇分心,咱们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考棚里,被折磨了几天的考生,个个都神情恍惚,摇摇欲坠。
除了隋准。
隋准就是因为号房太小,睡得不够舒坦。
其他倒挺好的。
没事打个瞌睡,睡醒了喝喝茶,茶喝够了吃点馒头。
总之,也是忙,但忙着悠闲。
几乎把他对门那几个考生的心态,都给搞崩了。
此人是什么天纵奇才啊?
从第一天进号房,就没见他为考试费过一点心思。
还真把号房当自己家了,吃吃喝喝睡大觉。
虽然没有干扰考场秩序,但是严重影响了考生的心情。
学神越是松弛,学渣越是紧绷。
那几位考生不由得怀疑,自己有那么差吗?
为什么别人如此轻松?
闹到最后,对门几位考生,也开始鬼画符了。
根本不知道自己写了什么,满脑子都想跟着一块喝茶。
考试结束的锣声响起时,大家如释重负。
隋准第一个冲出去。
娘的,可把他憋坏了,他要吃烧鸡——
“站住!”
一个厉喝将他叫住了。
持刀的官兵虎着脸走上前,歘地一下把刀拔出半截,亮出一段利刃,明晃晃地吓死人。
“你是隋准?知府有令,跟我们走一趟!”
啊?
不光隋准,连他后头那乌央乌央准备出考场的学子,都呆住了。
满脸惊惧。
这是出什么事了?
还没出考场呢,就要抓人?
贺知章一个箭步冲上来:
“各位官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不误会,不是你说了算!”官兵挥开贺知章的手,不耐烦道:“这是知府的命令,我们只管拿人。”
“快走!”
贺知章还要争辩,被隋准叫住了:
“还在考场,莫要喧扰。我且随他去。”
“你们……快去寻关知府!”
一语惊醒梦中人,贺知章赶紧去找关山月。
而隋准则被官兵押着,一路到了公堂之内。
只见上首一派考官列坐其次,个个神色复杂,威严无比。
刘知府在最前面,沉着脸:
“隋准,你可知罪?”
隋准不动声色:
“大人,学生不知,何罪之有?”
啪!
刘知府狠狠拍了一下桌子。
“你竟敢,私下买题!”
哦……
隋准一下子明白了。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学生还是不明白。大人有证据吗?”隋准说。
刘知府暴怒:
“怎么没有?卖题之人已经罗网,招供出来说,是你的小妾去买的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