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知府看见他们,心中畅快,不自觉做出慈祥和蔼的样子。
“你们别怕,有本府为你们主持公道,该说什么你们就说。”
老两口缩瑟了一下,偷偷对视,还是谁都不敢开口。
刘知府装不下去了,立即板起脸:
“大胆!”
他拍桌暴喝:
“公堂之上,容得你们遮遮掩掩?还不快据实道来,否则本府治你们一个包庇之罪!”
要说,对付泼皮无赖,还是得暴力弹压。
刘知府这么一骂,老两口立即软了,争先恐后地说:
“大人,我们冤枉啊,都是彭蛟那该死的混小子,他就是个害人精,他就该把牢底坐穿。大人,您赶快把他抓起来,直接砍头了吧……”
“停停停停停!”
刘知府恨不得给他们几个嘴巴子,谁想听这些?
“彭蛟究竟是男是女,他跟隋准到底有什么关系,两人是否有私买考题?”
“你等快说!”
刘知府几乎是嘶吼了。
彭家婆娘被吓得,直接歪到地上,口歪眼斜,说不出话。
只剩彭老爹,不得不硬着头皮说:
“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他把彭蛟身为男子但喜爱女装,与隋准称兄道弟,以及某一日,确实出去买题了的事,一一道出。
还重点说明,彭蛟是个杀人犯,明明在淮南府坐牢,却不知怎的被放出来了。
对于刘知府来说,这简直是意外之喜。
“好哇,关山月!”刘知府精明的脸亮起来:“原来这事同你还有些干系?”
“明明是重刑犯,如何出了狱?竟还同淮南学子称兄道弟。”
“看来,淮南不仅文风不正,官场,亦是黑暗呐。”
对此,关山月黑面不语。
彭蛟的身份确实尴尬。
按理说,他是圣上亲赦,不怕人说。
可偏偏他又扯进这么一桩买题官司里,那便有理说不清了。
偏见是人心中的一座大山。
即便他如今出了狱,一旦沾上些事,大家还是会下意识认为,是他犯的。
关山月无言以对,其他淮南考官亦是默然。
倒是隋准,精神抖擞。
打嘴仗?
那他熟啊!
他是谁,他可是曾大闹城阳县衙,口述状子第一人,无冕状师,隋准!
哎呀,身上的名号太多了,随便拿出来一个都好用。
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技术了。
隋准咕咚爬起来,清了清嗓子:
“大人,你这样就有失公允了。怎见得这对夫妇说的,就是事实呢?”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若彭蛟是个坏的,那这夫妻俩也不是好东西,蛇鼠一窝嘛。”
“那么问题就来了,他们那么坏,又怎能取信呢……”
叭叭叭胡搅蛮缠说了一大堆,绕得刘知府头都晕了。
还真别说,读书人的嘴,能糊弄死鬼。
隋准这么东拉西扯一通,大家竟觉得,好像也有点道理耶。
俩老不死说的话,能信吗?
气得刘知府直跺脚。
刘全赶紧低声说:
“老爷,当务之急,破局之法,是赶紧找到那彭蛟。”
“将他严刑拷打一番,水落石出,隋准便无可狡辩了……”
这个道理,刘知府何尝不知?
可天大地大,上哪儿去找……
“大人!”
一个衙役突然从外面跑进来,满脸喜色:
“找到了!”
“那彭蛟,找到了!”
刘知府闻言,精神大振:
“好极!怎还不将人捉拿归来?他藏匿在何处!”
衙役的表情,顿时有点微妙了。
他支支吾吾半天,才说:
“他在……”
“妓院……”
此言一出,不光刘知府,隋准也愣住了。
妓院?
隋准的第一反应,彭蛟穷成这样了,要去卖身了?
这样想着,他便压抑不住心中怒气,恶狠狠瞪了彭家夫妻一眼。
那两口子是知道隋准的,立即吓得打摆子:
“不、不关我们的事啊!”
“他最近对我们抠得很,不单不给我们银子,还叫我们去给客栈刷碗擦地抵住店的钱嘞,我们可没花着他一分。”
“鬼晓得他去妓院作甚,前几天就神神秘秘扭扭捏捏地说,跟人有约……”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刘知府不耐烦了,打断他们。
“管他去干什么,来人,赶紧捉拿归案!”
说完,他又觉得不放心。
“不成,本府同你们一块去!”
关山月自然不会让他独去,毕竟人落入他手里,自己就被动了。
“本府亦要去。”他板着脸,迈开大步跟上。
在他的示意下,两名淮南侍从带走隋准。
两位上峰针尖对麦芒,其他同考官又岂会错过这个八卦?
回头能跟人唠一年呢。
于是,他们纷纷抬起屁股,抢着挤去看热闹。
而彭家老俩口,作为证人,也被衙役押着走了。
一群官老爷成群结队,声势浩大,咕涌咕涌来到了妓院前。
当然,也不乏机会难得,要来参观的意思。
毕竟本朝严禁官员狎妓,素日他们是连经过妓院,都得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快速通过的。
如今可以正大光明进入看看,可不得跟稚童春游一般,争先恐后。
私干不行,公干可得抓紧呀。
不过,群众的眼睛永远是雪亮的。
嗅觉也跟狗一样。
一下就闻出不同寻常的八卦味儿来了,个个跟着拔足狂奔。
一看前方到站妓院,更加鸡血澎湃。
哦呀,哦呀,哦呀呀。
可不兴这样干呀。
官老爷去妓院啦。
于是,官老爷队伍背后,又跟了一条尾巴。
并且随着他们扫街过巷,一传十,十传百:
“唉,你们听说了不,官老爷们要去妓院了!”
“什么?官老爷们包下整座妓院,要学那纣王,酒池肉林?”
“不得了啦,官老爷要造反了,听说是自立为王,妓院就是后宫……”
后头的尾巴越来越壮大,一时间万人空巷,等几位官老爷察觉,已经来不及了。
刘知府一下马车,就大吃一惊:
“怎的这么多人?”
刘全虽然一直跟在车旁边,但人太多,他听得不真切,只能半说半猜:
“许是大人英明神武,百姓爱戴,故而夹道欢迎?”
刘知府一听,高兴了。
“合该这样。”
“本府在北江多年,也算颇有成绩。”
“就应该让姓关的看看,什么叫治下有方,万民拥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