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芙利特的视角,接下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大概是这样的:
因为哥伦比亚离罗德岛远,大清早大家就起来,昨夜预定好的一辆车,已经停在舰船下方,座椅,饭菜,茶炊,点心盒子,都在陆续搬下去了。我笑着跳着,催他们要搬得快。忽然,干员们的脸色很谨肃了,我知道有些蹊跷,四面一看,赫默就站在我背后。
“去拿你的书来。”她慢慢地说。
我忐忑着,拿了书来了,她使我同坐在堂中央的桌子前,教我一题一题地写下去。我担着心,一题一题地写下去。
大约写了几题罢,她说:
“给我写出来,写不出,就不准去哥伦比亚。”
她说完,便站起来,走进房里去了。
我似乎从头上浇了一盆冷水。但是,有什么法子呢?自然是写着,读着,演算着,——而且要写对出来。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就是这样的公式,我现在只记得前两句,别的都忘却了;那时所强行写下的题目,自然也一齐忘却在里面了。记得那时听人说,学数学比学语文外语,有用的多,因为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走遍天下都不怕,那当然是很好的,然而我一个字也不懂。“奇变偶不变”就是“奇变偶不变”,写下去,记住它。“奇变偶不变”呵!“符号看象限”呵!
………
“不错,去罢。”赫默点着头,说。
大家同时活动起来,脸上都露出笑容,向着车辆走去。赫默牵着我的手,对我点头,仿佛在庆祝我的成功一般,快步走在最前头。
我却没有她们那么高兴,因为………我找江徽代打了……
江徽的基础还是很扎实的,高中数学对小火龙来说略有难度,但对江徽小姐来说刚刚好,赫默要是出的再难一点,江徽小姐就只好祈求泰拉也有作业帮了。
但不管怎么说,伊芙利特是可以去哥伦比亚了,但她原本的兴奋被一桶冷水浇灭了,赫默竟然没有怀疑她能写出这么难的题,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放她过关,这让伊芙利特很是内疚。
“怎么了,伊芙利特,你哪里不舒服吗?”
赫默照顾孩子的心思很缜密,她察觉到了伊芙利特的情绪低落。
“没……没有!”伊芙利特佯装高兴地看向窗外,“第一次出来玩,我很开心!”
赫默不再怀疑,只是撑了一下挂在鼻梁上的眼镜,叮嘱道:
“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
“嗯……好!”伊芙利特很感动,感动之余,愧疚更加浓烈。
趁着赫默与梅尔、卡夫卡等人商量事宜,伊芙利特对后座一个人摆弄什么东西的江徽说道:
“你能不能教教我?”
正在清点钞票的江徽吓了一跳,见是伊芙利特,叹了口气道:
“教你什么?数学非我所长,教书也非我所长。”
伊芙利特急了,忙说道:“就是你之前写的那几道题目,你能教我怎么写吗?”
江徽顿时愣住,无奈地摇了摇头:
“抱歉,我会自己学,但我不会教人。”
“为什么?!!”
伊芙利特忽然的大声叫唤引起了赫默的注意力,她立马回过头来问道:
“伊芙利特,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伊芙利特狡辩道,“我就是和江徽姐姐聊聊天而已!”
“好的,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呢。”
赫默继续与梅尔探讨该如何把卡夫卡送进监狱去了,紧张到爆棚的伊芙利特松了口气,转头向江徽抱怨道:
“你为什么不愿意教我,是嫌弃我笨吗,我会好好学的!”
江徽十指相交,压低声音道:
“我教不好你,再说了,我也不是好人,怕把你教坏了。”
“我觉得你挺好的啊!”伊芙利特还想再争一争,“你没教怎么知道会把我教坏?也许是我自己的问题啊!”
她双掌合十道:“求你了!只要别让赫默意识到我其实骗了她,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又是这种重力发言,江徽思绪相当凌乱,她最不会带小孩子了,所以必须快刀斩乱麻,绝不能抱有丝毫同情。
“做什么都可以?你是抱着怎样的觉悟说出这句话的?你不过是个小孩子,能背负的起他人的人生吗?”
“我………”伊芙利特呆若木鸡,她说话前从来没想过竟然会有这么重的分量。
伊芙利特的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去,她的头上似乎下起了毛毛雨:
“我只是不想让赫默失望,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来了……”
“来都来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能拓宽些眼界,也就不枉这一遭了。”
江徽心底突然升起一丝矛盾般的怜悯,也许当初自己就不应该心软帮伊芙利特,可是若是不帮她……
我可以有一千种方法弥补羊圈里的窟窿,但永远追不回最初被狼叼走的那只羊了。
江徽凝望着窗户外面,城郊外的各类建筑从车边飞驰掠过,她的玩闹心逐渐收敛。
“等、等一下!”犹豫再三,江徽迟疑地伸手拍了拍前座的伊芙利特,“你还需要我教你吗?”
“你愿意帮我啦?”伊芙利特惊喜万分。
“伊芙利特,你和江徽在说什么?”
赫默若有若无听见了两人之间的交谈,但她一心二用,没听见最关键的部分。
“没什么,我和江徽姐姐商量去哪里玩!”
伊芙利特打了哈哈,她偷偷将赫默随身携带作业本塞进了江徽手中,没想到赫默一个回头,正好撞个正着。
“我……赫默……”小火龙瞪大眼睛,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徽反倒淡定无比,从容地接下作业本,若无旁人地用笔在纸上“莎莎”地推算起来。
“伊芙利特。”赫默的声音无比低沉。
伊芙利特感觉胸腔里压着块石头,她想要解释,但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将这块石头搬开。
“你其实不用这么用功的。”赫默脸上浮现了一抹愧疚之色,“我当初故意把题目设置难了,就是不想你跟我出来,但没想到你都解出来了,这让我很意外……”
“没想到你在车上也不忘学习,看来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你一直在努力着,对不起,我不该给你这么大的压力的。”
赫默抱住了伊芙利特:“既然答应带你出来玩,就好好看看外面的风景吧,和江徽一起多玩玩,也许对你更好。”
伊芙利特感觉眼睛里进了挖掘机,眼眶像是钱塘江发了大潮,但她强行把泪水缩回去了,唯有一个劲的点头。
车子里非常安静,唯有纸笔之间的摩擦声在人们耳边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