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风!
风吹开阴影,微尘散去。
风吹动阳光,朝露散去。
五月的晨风轻拂,带进来远山的木叶清香。
“那本书,不正是在你的手里吗?”
这时候,一个娇媚略带沙哑的声音从人群中传过来。刘翠花儿站在人丛中似笑非笑的问道。
“书不在我手里,从始至终都不在我手里。”陆离没有回头。
“那么你为什么要跑?”
另一个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声音不高,但远远传过来却很平缓而稳定。
人群里再没有别的声音,大家都想知道那本书在哪里,书上写着的是什么。
大家都在等陆离的答案。
“因为我想知道,那本书到底在谁的手里!”陆离叹了口气,回答了萧东楼的问题。
陆离似乎比别人更想知道书在谁的手里。
“你想要知道那本书在谁手里,所以你要跑?”
过了片刻,坐在堂上的李大仁听着他们的一问一答,沉声接着问道。
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陆离。仿佛是怕这只老鼠会从自己的爪子下逃出去,逃进门外的阳光里。
“是的。”
“因为只有有人跑,才会有人追。”陆离笑了笑。
陆离没有想过要逃,他突然笑了起来说道。
男人,有时候也需要追的。
男人追女人,大多是为了上床。
男人追男人呢?
十有八九是为了有钱买那张床。
陆离想了想,自己笑了起来。但他的眼睛也一直盯着李大仁。
他的眼睛在阴影里看上去也很亮,亮得像是一只狗。
一只已经嗅到了狐狸味的猎犬。
“哦?”
“你的意思是,手里有书的那个人,明知道你手里没有书,还是会去追你?”李大仁问道。
“是的。”陆离的声音很平静。
“他明知道你手里没有书,为什么还要去追你?”李大仁奇道。
他替很多人问出了这句话。
“因为还有很多别人也在追我。”
“而我手里有没有书。除了这个人,别人都不知道。”陆离道。
“所以这人追你只是要装装样子?让别人认为他也想要得到这本书?”李大仁道。
“怀璧其罪。”
“有些东西,既可以带来无穷的财富,也会招致无尽的灾祸。”
“这人很聪明,他至少要装一装,追一追。至少要装成书不是在他手里。”陆离说道。
追人很辛苦,无论是追男人,还是追女人,都不容易。
“老实说,这人也挺冤的!”陆续想了想,笑道。
“大家都认为书在你手里,大家都在追你。若是这时候有个人表现得很无所谓,大家岂不是会很奇怪。”
“如此说来,这人的确很冤。”李大仁似乎想明白了,也笑起来。
“他真的很冤!”陆离盯着李大仁,一字一句说道。
他的眼神像把锥子。
“但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这样一来,即使没有书,你也会死在追书的这些人手里。”李大仁没也有转过眼睛,他也盯着陆离。又问道。
“我的好处?……大概就是找到这本书,也可以找出这个人。而且,我也不会死在这些人手里。”
陆离顿了顿,回答道。
“你的意思是他们杀不了你?”李大仁奇道。
“我的意思是,我也许会死,但却不会死在这些人手里。”
“我只会死在这人个的手里,真正有书的这个人手里。”陆离很确定。
“这人和这些人?有什么区别?”李大仁又问。
“有区别。”
“区别就是,这些人追杀我,是想从我手里抢走书。而这个人,只是为了要我的命。”陆离抬头叹了口气。
“他只要杀了我。”
“他要灭口,人死书灭。”
“只要我死了,书就没有人再去找得到,也不会再有人去找这本书。”
“所以,也只有杀了我,他手里拿着书才真正是他自己的。”陆离接着说道。
“哦?”李大仁看着他。
大家也都在看着他,等他说下去。
“要想让一件东西真正的消失,并不是将这件东西藏起来,也不是要毁掉它。”
“而是要想办法让寻找的人……,彻底地忘掉它。”
“如果我死了,找书的唯一的线索断了,人们自然就不会再找。过了几年,人们也就会忘了有这件事,有这本书。”
“所以,这人追我也不只是装装样子,而让旁人不去怀疑他。”
“他是真的要杀了我。”
“他还要失手杀死我。”
“当众失手!”
几句话说完之后,陆离又再叹了口气。
“为什么?”李大仁审视着他,问。
“因为只有当众下手,别人才会相信他。”
“相信他什么?”李大仁问。
“只有当众杀了我,我死之前我们所说的每一句话才都是公开的。”
“要大家都听到,人们才会相信他不是最后一个单独见到我的,我没有私下留给他任何一个线索。”陆离道。
“什么线索?”
“当然是可以去找到书的线索。”
“只有这样,这人才可既脱了知情的干系,又可将那本书安稳地据为己有。”陆离的话越来越慢。
“那么‘失手’呢?”李大仁又问。
“‘失手’,是因为这人认识我,也自然是让人们更不容易查觉他的目的。”
“哦?”李大仁不再说话……。
“所以说,要杀我,很简单。却也很不容易。”陆离接着道。
“怎么说?”李大仁又问。
“说简单。是指杀我只需要一柄剑,一个人。”
“而这个人的武功,本来在我之上,更何况我受了这么重的伤。”
“那么复杂呢?”李大仁问。
“复杂,自然是场合不容易找。”
“在大庭广众之下的场合,还要能够在众多高手间比他们先出手灭口。非常不容易。”
陆离笑了笑,自己毕竟活了下来。
历经生死活下来的人,本就应该笑一笑。
“那么追你的人是谁?”李大仁听到这里,也笑了笑。
他突然变得很轻松,他也笑起来。
因为他也还活着,更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要怎样去做。
两只翩翩蝴蝶飞了进来,又随风翩翩飞了出去。
“人,我不知道。”
“但书在哪里,我却已经知道!”
陆离收起笑容,用淡淡的眼神看向那两只刚刚飞出门外的蝴蝶,一字字淡淡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