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多多僵住,“不等…你想干什么?”
何浩森无奈笑道,“我只是想问你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林多多尴尬得不行,小声说道,“米粉…”
“要汤的还是炒的?”
在新家这么些天,一直是何浩森做早饭,天天不重样。
林多多想问很久,为什么他会做那么多饭。
何浩森应道,“在国外的时候饭堂经常只有面包片…土豆泥…所以我自己做饭。”
“真厉害…”
两人站在客厅,互相看着。
林多多慢慢挪着步子向后退,说道,“天黑,我困…”
“好,你先休息…我到书房写报告…”
何浩森把连着的喇叭线拔掉,打开计算机电脑,查看报告有没有错别字,加了几个词,静坐半小时后,再轻轻回房间,侧身背对林多多。
他又怎会不知道,林多多特意早睡,他更知道,男女关系的突破来日方长。
何浩森在心里默念一百个数压倒欲念,转想明天要做炒米粉的步骤,泡米粉,焯熟,切些小青菜和香肠,多喜欢吃带点甜的,要加一些白糖…
林多多稍稍转过头看何浩森。
看到的只有背影。
夜里他是不打呼不说梦话的,就是有时候会挨过来,摸摸脸摸摸手。
林多多缓缓靠上去从后搂住何浩森。
林多多问道,“键盘没什么声音,你打了几个字…”
何浩森握住腰间的手,“怎么还没睡…我打了一点,刚好收尾…”
“一点打了大半个小时…”
何浩森尴尬笑笑,“我还画了些许图…”
林多多的脸埋在他的背上,“你骗我,你是想让我安心休息…”
何浩森转过身来,和林多多十指相扣着,“多,我不着急。”
林多多把扣着的手放在锁骨上,“我爱漂亮…也爱你。关上灯,你就看不到疤…”
“多多…”
何浩森在疤痕上覆下八个吻,林多多感觉从脚跟,到头皮,全部麻痹,柔声喃喃着,“疤…”
何浩森再亲一下,“疼吗?”
林多多抚上何浩森的脸,“不…做这个会比打屁股针痛吗?”
何浩森挪开一些距离,“有可能…多多,要不我们先睡觉休息,等下次你…”
林多多拉着他手臂,“不睡,你,你轻…点。”
“好…爱你…我好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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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超英皱着眉听庄振东细述,黄玲在一旁很是无语,这么丢脸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庄阿婆说道,“超英,庄家的第一个重孙子可不能不清不白招人话柄啊!”
庄阿爷说道,“振东你这个混账还不向大伯道歉!”
这句话黄玲听得想笑,也不知道这事有什么对不起大伯的,真是天下第一奇闻,不想再听诳语。
黄玲起身说道,“爸,妈,你们聊,鹏飞晚上回家吃饭,我得提前买菜备菜就先走了。”
庄赶美很不乐意,等黄玲走后马上嚼舌根,“大嫂连装都不装,图南和筱婷都是姓庄的,想不认就能脱得了干系吗?”
庄超英沉思半晌才说道,“这回你们想我怎么帮?”
庄阿婆说道,“振东确实也到结婚年纪。这样,林家的房子空着也是空着,就暂时借给他夫妻俩住吧…”
庄超英无奈说道,“不行,本来筱婷出嫁,嫁妆房子什么的我跟阿玲就没出多少力,再把林家房子占了,筱婷在婆家不好过。”
庄阿爷愤怒说道,“那你说怎么办,该怎么办?有人没房住,有房没人住,这是什么道理!”
庄超英叹气,“爸!暂时在家里搭个阁楼吧,赶美夫妻俩睡阁楼,你们和振北搬出来睡外间,让振东睡里间。”
庄阿爷大手一摆,“我都多大岁数,还要这么挤,要不你让我挤到棺材去算了!”
庄超英回家跟黄玲商量,黄玲一口回绝,大骂庄超英,“本来我们跟宋莹的差距就大。你要是同意,这最后的体面都没了!我们得变成人们口中厌恶的穷亲戚!”
庄超英低下头,两难,非常难。
老庄家见庄超英迟迟未来答复,生怕咬不住这份补贴,只能暂时按照他说的搭阁楼办,庄超英应许了尽力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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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实施的《婚姻登记管理条例》规定,申请结婚登记的当事人要在登记时提交婚前健康检查证明。
俩人婚检结果一出,老庄家傻眼了。
为方便照顾,简翠红已经搬入老庄家多日,这时才报告说她患有乙肝,医院拒绝提供健康证明。
婚结不了。
对于交出去三千八百元礼钱,老庄家还没来得及捶心捶肺,就被告知有传染的可能,生出来的孩子也有绝大机会出问题。
简翠红大哭大闹,“你们就是欺负我怀着孩子!什么乙肝我根本没有!是医院错了!”
庄阿婆哪还敢跟她对质,连忙捂住口鼻,“翠红!你这病会传人!”
简翠红泼辣上道,赖在老庄家不走,“我就是不走!你们负全责!要不是你们喊我去抽血检查,我就什么病都没有的!敢不负责我去大闹!去振东那闹,去振北那闹,去庄赶美那闹!”
庄阿爹阿婆怕死,连夜提上几件行李跑去找庄超英。
庄超英不顾黄玲反对,把父母留下。
黄玲气得吼叫着要离婚,庄超英低声下气请求,求了大半小时求不住,火气上升,俩人开始互相对骂。
一点夫妻情面都不留,哪句让对方不舒服就说哪句。
庄超英大吼道,“这房子有我的名字!”
黄玲忍着眼泪,“当初上名字我就该留个心眼,庄超英,你这个混蛋!”
“黄玲!你太自私了!”
“庄超英!你不自私!你伟大!你是一个吃妻子血汗的劣种!结什么婚!”
庄阿爷想帮儿子骂,庄阿婆马上拉着,小声说道,“让超英处理,黄玲赶不走我们的,留着气把板蓝根喝了,哎呦,都不知道怎么办咧!我们得轮着去医院查一遍有没有被染上…”
向鹏飞回来后,硬拖软拽想把庄阿爹阿婆赶走。
庄阿婆哭诉道,“鹏飞!你外婆我回去就是死路一条啊!那女子要的是人命!”
向鹏飞骂道,“你们躲在这里不也是想看大舅舅大舅妈死吗!”
庄阿爷大喝一声,“都别吵了!你们谁把那个翠红赶走!我俩不用请也会回去!生的一群什么东西!尊敬长辈!没有一个做得到!”
向鹏飞给林多多打电话了解这个病,林多多了解一些但不全,“鹏飞,晚点我让浩森回你电话。”
何浩森提着饭缸回来,一开门就喊道,“多多,我在饭堂拿了两个咸蛋,排骨和青菜,再蒸些饭和大嫂寄的腊肠好不好?有份五红汤,你想现在吃还是饭后吃?”
林多多从书房出来,“我来蒸米饭,你给鹏飞打个电话,老庄家出事了。”
“行!”
何浩森回拨给向鹏飞说道,“确实是传染类疾病,主要通过血液,母婴,性三个途径传播。平时吃饭握手的日常接触不会导致传染。”
向鹏飞问道,“孩子是不是会有问题?”
何浩森应,“对的,请尽快到医院了解母婴阻断,不然随其发展的话,孩子染病几率会达到百分七十以上。对于共处一室的家人,接种乙肝疫苗。患者需积极进行抗病毒治疗。”
向鹏飞明白了大概,找人脉弄清楚简翠红的底细,发现这孩子甚至可能不是庄振东的。
简翠红看到向鹏飞带来的证据人证概不承认,“好啊!你们从始至终就是想看着我死!那我死给你们看!”
说完,简翠红一头撞到墙上去,额头裂了个口子大冒血。
庄振东想要扶人,向鹏飞立马阻止,“血液会传播!不能动她!打120。”
庄赶美连忙跑出去打电话喊救护车。
简翠红被拉去缝针。
庄振东偷偷到计生办举报她未婚先孕。
简翠红刚出院回老庄家,门还没进就被带去自愿流产,她的父母上门来大闹,老庄家礼钱没收回来,还赔出去不少。
被这么一闹,周围邻居议论纷纷,说庄振东不检点染病导致孩子不能要,抛弃妻子,说老庄家逼死人,各种龌龊。
所以就算简翠红走了,庄阿爷阿婆还是不敢回家。
不幸中的大幸,庄振东没被传染,但是在工作上被同事不断排挤。
庄超英为此费尽心力,不惜走访往日的学生,左求右请,找人脉找资源想给庄振东换份工作。
黄玲在家对着两个烦人一堆烦事,足足两个月还没消停,恼得心悸胸闷,想到以后庄阿爷阿婆越来越老病痛增多;振东可能很难结婚需要介绍;振北的临时工作转不了正,庄超英又要舍她为人,把心一横,坐张进的长途汽车去上海找儿女。
临走前,她给庄超英打去电话。
“超英,这日子我真的过厌恶了。只要环境好些,就一定会出事,不是你爸就是你妈,现在还有你侄子。你离不开血脉亲情,那我们夫妻缘尽。房子是以我名义下来的福利房,购买时也是我去签的合同,就算闹到公安局派出所也是我有理!两周后我补你房款两千八百元。我要跟你离婚,从此一刀两断。”
庄超英在电话那头听,他想辩驳想反对,但因为是在十中办公室,微弱的挽留声,并没把黄玲留下。
李阿爷听见黄玲的话欲言又止。
黄玲问道,“李阿爷,话费多少钱?”
李阿爷说道,“没多少钱,阿玲,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你跟庄老师好好的慢慢说。”
黄玲想起什么,笑着点头,“你说的对,床…李阿爷,费用合在一起算,我给筱婷打个电话。”
...
庄筱婷接到黄玲的电话马上把庄图南约出来,庄图南给向鹏飞打去电话才知道家里最近发生的一切。
看到庄筱婷为父母吵架之事泣不成声,庄图南说道,“筱婷,我决定买一处浦东新区的房子,这样妈就能安心留在上海了。”
庄筱婷哭着说,“哥!我不想爸妈离婚!”
“爸送你的啤酒瓶盖扔了吗?”
庄筱婷顿了顿,“哥…”
...
黄玲在上海待了一周,又到广州待了几天。
宋莹热情的接待她,“玲姐,怎么就你一个人来?庄老师呢?”
黄玲笑着笑着眼泛泪花,“婚姻继续是因为还有忍的理由,宋莹啊,我没有了。”
宋莹吃惊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听黄玲不急不躁的娓娓道来,宋莹知道不必劝,劝也无补于事,玲姐心如死灰的阐述后面是对新生活的向往。
...
何浩森坐在书桌前画画,林多多挨在他背后,“我好喜欢。”
何浩森笑道,“喜欢画还是我?”
“当然是画呀!”
“我不信,昨晚你才说最喜欢的是我…”
林多多叉着腰严肃说道,“事物处于不断变化之中,没有相对静止。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
何浩森小声问,“那你今天不喜欢我吗?”
林多多亲了他一下,“不,喜欢!”
“又跟我玩咬文嚼字?”
林多多躲开何浩森抓她的手,咯咯笑。
复旦中文系讲师,在读博士林多多的新书《娘亲亲》于一九九五年五月出版,摆在新华书店最显眼的架上。
封面是何浩森根据她要求,帮忙绘制的。
长长的乡间小路,天上悬着弯月,路尽头有位妇人提着灯。
向鹏飞结婚,庄图南买了浦东房子,林栋哲庄筱婷升职加工资等一件件事情发生后,黄玲的婚终于离成。
黄玲拿着离婚证很是感叹,当年结婚在单位开婚姻状态证明,带上户口本去街道审核,没多久就通知可以去办证,填资料,核对信息,公章一盖证就办好了。
离婚可不一样,要单位开介绍信,没单位去街道开,单位和街道一直劝和拖延不开信,足足劝了将近一年。
黄玲锲而不舍,跟上班一样一周四五天过去求,才终于把信拿下来。
庄超英长长叹气,谈房子时他一直躲避,他带着期盼希望黄玲回心转意,等到他同意去办手续,被告知房改的房子五年内不得交易买卖,他才放下心来,只要仍有牵绊,他就有机会。
站在民政局门口,庄超英说道,“阿玲,我知道我们俩还有情分,少时夫妻老来伴,你还记得图南考上同济那一天…”
黄玲举起离婚证兴奋的跳着蹦着,“我自由了!我终于自由了!”
庄超英看着黄玲远去,落寞的念叨,“阿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