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名叫卢彦,是距离盛京几百里外的燕归城平梁镇丰山村的人。
丰山村比起很多吃不饱饭的村落来说,绝对算得上富裕,整个村子的人每年交完赋税再除开一家人一年的口粮外,还能有些富余。
村子外边有一条很宽的大河,需要划船才能过去。
只是村里只有几艘小船,还都是村长在管,没有他的允许,村里的人都不能外出。
以至于这个村子极为闭塞。
不过村民们在丰山村吃喝不愁,其实也不愿意出去跟外头的人一样,过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如果村子只是闭塞些,村民们在那过着与世隔绝的桃源仙境一样的生活其实也不差。
可大概八十多年前,天降暴雨,村外那条河的水位上涨。
村长带着人逃到高处,日日都在祈祷大雨早点停。
可是那场大雨足足下了半个多月,田地被淹,房屋被淹,整个村子都淹没在水里,水位却还在涨。
眼看连他们站的地方都要被淹,村民认为可能是他们做了什么触怒了河神,所以降下天罚要惩罚他们。
只要河神能息怒,这场大雨就能停,他们也能活下去。
于是由村长牵头,将一名二八年华的少女绑起来推入河中,献祭给河神,请河神息怒。
本是荒诞之举,可诡异的是随着少女的死亡,这场大雨竟然真的停了,并且淹没丰山村的水也很快褪去。
那一年再也没有天灾,庄稼长势喜人,收成良好。
从那以后,丰山村便有了祭祀河神的习俗。
每年都要为河神献上新娘,以求河神庇护,村子风调雨顺。
卢彦的母亲在生下妹妹卢欢后就大出血死了,父亲很快娶了继母进门。
开始的时候两人还会管卢彦卢欢兄妹,后来继母的孩子出生,慢慢的,这两个失去母亲的孩子在家里逐渐沦为累赘。
干最累的活,吃最少的吃的,饿的面黄肌瘦,十三四岁长得却跟十岁不到似的,爹和继母更是对他们非打即骂。
村子里献祭给河神的新娘每家每户都要出,轮流来。
沦到谁家那户人家里便需要出一个女儿,没有女儿的人家花钱去别人家里买,反正必须出一个。
虽然还没轮到卢彦家,不过也只剩下一年的时间了。
家里不是只有卢欢一个女孩,但是卢彦知道,等轮到他们家的时候,爹和继母一定会推卢欢出去献祭给河神。
对卢彦来说,卢欢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为了救妹妹,这个瘦弱的少年跟妹妹说好后独自离开了村子。
村外那条河很宽,河水很深,夜晚的河面很可怕。
他咬着牙游过那条河,不敢偷船,不敢惊动任何人,打算安顿好后就去悄悄把妹妹接过来。
只是离开村子的卢彦人生地不熟,在外边漂荡还被人骗去干苦力,一分工钱没有就算,还总挨打,身上遍体鳞伤。
他拼命逃出来,一路躲躲藏藏的跟在一个商队后边,来到了京城。
京城人很多,赚钱的机会也相对要多一些。
他没有给自己休息的时间,马上找了份差事,想把钱攒起来。
只是在那样的环境里长大的半大少年对外面的世界非常陌生,又不够圆滑,做什么都不顺遂,一连好几份差事都被赶了出来。
他只能去做最苦最累的活,一边学习。
后来机缘巧合,做了眼前这碧水楼的跑堂小二,日子这才稍稍好起来。
本来干得好好的,也攒下来一些钱。
卢彦已经算好了时间,再过几天又一笔工钱下来后就跟掌柜辞行,他要回去接妹妹。
谁知道今日会遇上这几个恶霸。
在他给客人倒茶水的时候故意撞到他身上,还反咬一口说他把他们的衣服弄脏了,叫他赔。
可是卢彦怎么肯赔钱?他攒下来的每一分钱都是他和妹妹的立身之本。
出来这么久,他已经了解了外面的世界,如果没有钱,女子会遇上什么根本不知道。
甚至他们兄妹能不能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所以才有了眼下所看到的一幕。
眼看着那几个家丁要把卢彦拖走继续殴打,楚易安眼神冷的像冰。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该同情这个少年好不容易有了希望又破灭,还是居然有人拿人命祭祀。
又或者盛京的这群公子哥们,真是烂到了骨子里。
对上楚易安的眼神,那几个公子哥挑衅的朝她笑了笑。
楚易安对外的形象一直都是善良乖巧,遇上不平之事就爱瞎掺和。
那这次呢?她又要怎么管?
是替那穷小子赔钱,还是放软语气说好话让他们放过他?
不过不管怎么样,她都得低头。
毕竟这次他们只不过是教训一个手脚不麻利的跑堂小二罢了,楚易安口齿再伶俐,只要他们不停手,她又能做什么?
就算闹到陛下面前他们也是占理的。
区区一个跑堂小二,一条贱命,连他们半件衣服的钱都不值。
就算是打死又能怎么样?
对上他们那挑衅又得意的眼神,楚易安脸色难看的扯了扯嘴角。
突然跳下马车,在那群小厮拖着少年准备走的时候一把将少年扯过来,同时狠狠一脚踹过去。
这一脚完全没有收力,那小厮惨叫一声飞出去重重砸在站门口等着她低声下气的几个公子哥身上。
门口顿时倒了一片,惨叫声响成一片,吸引了不少目光,连路人都驻足停了下来。
楚易安没有停手,在剩下的几个家丁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一人一脚将他们全部踹飞,重重砸到那几个公子哥身上,跟叠罗汉似的。
围观的人全都被这一幕惊到了,富家少爷公子欺负平民百姓很常见,可什么时候见过女子暴打一群大男人的?
原本倒在地上护着脑袋的少年也悄悄看了眼那些人,艰难的想挪动身体,可浑身都疼,动一下都仿佛一场酷刑。
现场除了哀嚎声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被压在最下面的公子哥脸都白了:“痛痛痛,腰要断了,你他娘的给老子起开,信不信我弄死你?”
“楚易安,我看你真是疯了,你给我等着!”差点压吐血的几个公子哥已是双眼猩红,一边又踢又踹让上边的人赶紧起开,一边死死瞪着楚易安。
大庭广众之下,她竟真敢动手,还给他们这么大的羞辱和难堪。
几人的理智岌岌可危,眼看楚易安只是淡淡扫了他们一眼转身便想走,急忙骂道:“呵,你能护那卑贱之人一时,你还能护一世?”
“果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也只配和这种卑贱之人待在一处,永远登不得大雅之堂。”
“我就没见哪家小姐夫人整日里出来抛头露面的,不守妇道,跟你那惯会爬男人床的夫君一个样,都是烂贱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