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易安沉默了一下,抬起头来,在皇上面前脊背第一次挺的这么直。
来的路上她已经想过要怎么说了,这会说起来甚至不需要过多思考。
她弯下腰,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皇上,他们欺男霸女胡作非为,我有国公府护着尚且要被这么羞辱,那些平头百姓在他们眼里完全是可以随意欺辱打骂宰杀的畜生。”
“读书人不谈为天地立心,为官者不思为百姓谋福祉。”
“世界上那么多人,若是每一个人都只思虑自己的利益,只以远近亲疏评判一个人的行为是否妥当而弃天下大义于不顾,那世间法理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皇上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楚易安直起腰来,眸光坚定:“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
“那些大人若真为百姓思虑,也不会把孩子教养成这个样子,让他们随意欺压百姓。”
“我居内宅尚且想为陛下分忧,为百姓尽一份心力,想必各位大人都是理解我的……”
皇上:……
皇上嘴角狠狠一抽。
得了,认识楚易安这么久以来,他是真的见识到她有多喜欢把人架起来了。
只要局势对她不利,她就开始架人,把人架得高高的。
听听她这些话,若是那些大臣来找他告状,反而是他们不顾百姓了。
甚至都比不上她一个内宅妇人。
祁千兰看楚易安的眼睛微微发亮,唇角上扬。
打不过就甩锅,扯虎皮。
虽然知道这是楚易安的惯用手段,但皇上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其实有些道理。
只是他还是没说话,想听听楚易安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楚易安不负所望,大道理一套一套的:“都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大人们连自己家里的事都处理不好,如何能处理好国事?”
“若大人们当真品行高洁,以身作则,如何能教养出这种只会欺负弱小的孩子?还总放纵他们胡来……”
皇上心情复杂,打断了她:“起来吧。”
楚易安眼睛亮了亮,赶忙起身,祁泽也跟着站了起来。
下一秒就听皇上道:“你要再说下去,就成朕没管好这群大臣,放任他们让家里的孩子出去欺负人了。”
“但凡朕多约束一点,大臣们也会多重视一点孩子们的教养,盛京也不会有那么多百姓被欺负。”
楚易安:……
楚易安嘴角一抽,赶忙否认:“怎么会?皇上您日理万机,处处为百姓考虑,哪里有闲工夫管那些人。”
“在其位谋其政,他们是父亲,该约束孩子,您是天下之主,要操心国事,各司其职。”
“所以这全是他们的错,惹您不快,还敢欺负您的子民,简直罪该万死。”
皇上瞅着楚易安,全当她这些话是在放屁。
她把罪推得干干净净的,丝毫不提差点把人打死的事。
皇上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反正罚楚易安是不可能罚的,现在的秦家任何人都不能动,否则岂非寒了前线将士的心?寒了盛京百姓的心?
虽然不想承认,但皇上很清楚,百姓很是拥护秦家。
今日楚易安与那些人冲突的根本原因也是因为维护百姓。
若维护百姓是错,那什么是对?
反正都这样了,倒不如趁此机会捞一波民心?再给秦家树几个敌人。
越想皇上越觉得此事可行。
反正楚易安的凶名经过今天的事也传出去了,日后那群公子哥看到她都得绕道走。
倒不如用一用,把凶名发挥到极致。
皇上收回眼神,若无其事的问道:“你是何时学的功夫?”
楚易安如实回答:“嫁给秦胜以后。”
“学得如何?”
楚易安想了想,轻轻摇头:“不太好,在暗卫手下都走不了几招。”
皇上:……
秦淮书赶忙道:“回皇上,尚可,只是还需多练。”
能得秦淮书一句尚可,那便是不错了。
这才学几天啊就想跟暗卫打了。
皇上嗯了声,眼神柔和下来:“你怎会想到学功夫?”
楚易安想了想,虽然开始是因为系统发了功法和药丸,开始练后才想和秦胜上战场。
只是这话不知道能不能说。
可想到秦淮书说过皇上喜欢她的单纯,犹豫一下后还是如实道:“我想和秦胜一起上阵杀敌。”
皇上愣住了,祁泽和祁千兰也愣住了。
祁泽侧头看着她,皱起眉来:“你疯了?你知道战场有多危险吗?”
楚易安嗯了声:“所以这不是还在苦练吗?”
皇上心情更复杂了:“自古以来,很少有女子上阵杀敌。”
他叹息一声,说了一句后越过这个话题,重新回到正题上:“楚易安,你说你愿为朕分忧?”
楚易安立马站直身体,声音铿锵有力:“愿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皇上嘴角抽抽:“……死而后已就不用了,朕有一事想让你去做。”
“您说。”
皇上:“既然你说那些公子哥不学无术,欺压百姓,还无人管教。”
“那从明日开始,朕便把他们交给你来管了。”
楚易安:?
楚易安眨了眨眼,满脸迷茫。
皇上咳了一声,说这话自己都有点脸红:“日后若再发生今日之事,你只管罚那些人便是,不过注意着点分寸,下手别这么重了。”
“还有,朕明日会让人张贴皇榜,告诉百姓若再被恶霸欺凌,只管找你为他们主持公道。”
楚易安心跳漏了一拍,等等,这风向,怎么有点不对劲?
皇上看着她,眼神慈爱:“易安,朕如何不知那些大人家的公子小姐时常胡作非为欺压百姓?只是朕没办法盯着他们后宅,也不好说什么。”
“顺天府尹张大人倒是能管一管,只是张大人也有难处,随便站出来一个人都比他官大。”
“即便想为百姓主持公道也束手束脚。”
“你不一样,你身后有秦国公府……”
皇上话还没说完,祁泽不敢置信的打断了他:“父皇,您,您要让她去管那些人?你这不是把她推到风口浪尖吗?”
“她这么蠢,处理不来那些事的。”
这哪里是把楚易安推到风口浪尖?分明是要让秦国公府多多树敌。
今日楚易安已经得罪了不少人,若继续下去,怕是所有官员都会被得罪个遍。
而且楚易安是女子,若真介入那些事里到处替百姓申冤,便也算是有实无名的正经官员了。
这又何尝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祁泽一颗心哇凉哇凉的,他看向楚易安,楚易安只是看着皇上。
他又着急的看向秦淮书,秦淮书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目光落在楚易安身上。
张了张嘴,祁泽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楚易安不急,秦淮书也不急,就他干着急。
楚易安就算了,他不信秦淮书没看出来父皇的用意。
为什么还能这么淡定?
皇上笑了笑,目光落到楚易安脸上:“祁泽的话你听到了,接了朕的话,便要得罪很多人,甚至可能会遇上危险。”
“如此,你还敢为朕分忧吗?”
楚易安咽了口口水,目光炽热的看着皇上。
虽然今日的决定可能会将秦国公府推到所有官员对面,让秦国公府彻底被孤立。
可是此刻她就是明白了皇上此举背后真正的含义。
国公府被孤立,他便可以放心大胆的用国公府的人而不必束手束脚。
这是危险,却也是国公府真正浴血重生的机缘。
楚易安克制住激动,扭头看了眼秦淮书,看到秦淮书眼里的笑意便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而秦淮书,也要她接下这个活。
楚易安激动的往前走了两步,咽了口口水,目光灼灼的看着皇上,问了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问题:“有俸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