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安定
她决心放弃之时,陡然间,得遇好心之人。
她遇见了霍时锦,他出手替她赎了身,还给她留了些傍身钱。
自那以后,他们便再也没有见过了。
她将少年当初给她短期赎身的赎金,从何妈妈手里悉数讨要了回来,连带着剩下的银钱,一同留给了少年。
哪怕,明知道他不会收下,甚至于会推拒。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留下。
孩子没了,她也走了,钱也还上了,他无须再那般辛苦,委身于人,低三下四。
没有她,他只会过得更好。
即便得知她身故的简讯,知晓她跟旁人有了孩子,也不会同从前一般,同她生死相随。
没多久,她带着身上的钱,乘坐马车离开了和县,往后,再没有回去。
途中,她又遇到了霍时锦,他看她孤身一人、无依无靠,便留下了她。
离开和县以后,她便与少年失去了联系,因着路途遥远,也没了他的消息。
她相信,他还活着,在这世间的某一个角落,他应当是活得极好的。
家道中落,都没能让他放弃希望,一个她,更不会。
更遑论,她那般境地,都不曾放弃,她相信他更不会。
其实,根本没有那户人家,也没有那些人的存在,一切都是她离别前编造的。
当年,她与何妈妈并没有书信往来,只是在离开前交代了一番,将她那日留下来的话,尽数散布了出去。
她做这些,是想断了少年对他的念头,只有这样,他才能好好的活着。
即便再不相逢,只要知道他还活着,哪怕不能相见,她都能满怀希望,坚挺的活下去。
这些年,她跟在霍时锦身边,陪着他东奔西走,陪着他饱经风霜,日子过得很快。
后来,霍时锦留在了大嫣,她也同他一起留了下来,再没有离开。
她们初识那年,霍时锦便已经是大嫣帝王了,再重逢,她成了徒有虚名的宠妃,一直住在深宫里,鲜少与人有交集。
再后来,大嫣逐渐稳定,霍时锦也忙碌了起来,她便时常一个人。
后来她才明白,当初霍时锦之所以留下她,是因为她的坚毅,与那些日子在街上的锲而不舍。
那份坚毅与持之以恒,霍时锦曾经也有,所以他尤为感同身受。
他曾抱着那份信念感,周而复始的与各国和谈,虽然最终都没有谈下来,可他依旧珍惜那段艰苦的时日。
也许,那是他最年轻气盛、意气风发的时候,所以他格外的珍惜。
当年,他没有得到各国的援助,可身份对调,他依旧愿意对别人伸出援手,去帮帮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就如同,那些年他渴求别人伸出援手的时日。
思绪到这里,已经结束了,她独自看着窗外的夜色,好似又回到了那些年的日子。
时隔多年,她们都不似曾经,变了许多,身上也难再看到当初的影子。
两人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长夜漫漫、一夜无眠,今晚的月儿格外的圆,似在替她们的重逢窃喜。
她们躲在月儿身后,想回溯当初的自己,却什么也看不到,只余下辗转反侧。
凉风微寒,冻得人彻骨,她紧了紧身上的薄被,不知不觉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些日子,脸上不自觉带着笑,那是她一生中难得的幸福。
即便终是空欢喜,至少,此刻,她很幸福。
在这冷清、寂寥的深宫里,他依旧在她身侧,依旧陪着她,他出不去,她也出不去了。
至少,往后数年,他们在同一处,也能终日里,低头不见抬头见。
次日清晨,半空中艳阳高照、骄阳似火。
落笙微微转醒,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抬眸看了看窗外刺眼的阳光,越发的心满意足,不由得和煦的笑了笑。
不一会儿,落笙缓缓撑坐起身,看了看睡梦中的霍时锦,忽然觉得这一刻美满又幸福。
什么都在身边,孩子、霍时锦,此刻都在她的身边,一家三口,温馨极了。
落笙思忖片刻,悄声抬起霍时锦的手,轻柔的抚上了微隆的小腹,感受孩子微弱的存在,格外的幸福。
没一会儿,又轻轻的放下了,眼中满是温柔。
她眸光微抬,静静凝视着肚腹,心中思绪万千,仿佛感觉到了家的存在,还有幸福、和乐与温暖。
(啊锦,你相信吗?有了我们的庇护,孩子一定好好的长大,会是我们生命的延续。)
(啊锦,我们都要好好的。)
(啊锦,不要做傻事,我不值得你那样做。)
(啊锦,我们一定要好好的走我们的路,即便前途没有光明,也会有我一直陪着你。)
(啊锦,要做明君,不要被权势冲昏了头。)
(啊锦,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孩子们,保护好百姓,庇护好嫣国。)
(啊锦,其实,我不后悔。)
(啊锦,无论能走多远,我都会牵着你的手,即便即刻便是尽头。)
(啊锦,即便命途多舛,我也仍然不后悔遇见你。)
(啊锦,无论在什么样的境地里,你都是我的幸,而非祸。)
(啊锦,要勇敢一些,即便没有我,也要好好的活着。)
(啊锦,要岁岁平安,也要长命百岁。)
(啊锦,我死不足惜的,不要傻傻的与我同生共死,你的命很重要,与我不同。)
(啊锦,我已经不在乎你是不是他了,只希望你能开开心心、喜乐无忧;那些伤疤和痛苦,便由时间替你抹平吧。)
(啊锦,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快乐、平安。)
落笙缓缓收起了思绪,失神的看向了窗外的阳光,有些东西既耀眼也刺眼,注定怎么握都握不住。
没一会儿,一双匀称、修长的手,自背后自然环上了落笙纤软的腰,让落笙不自觉回过了神来,失神的笑了笑。
稍许,落笙握了握那双白皙的手,只一会儿又松开了,眼中满是莹亮的光。
两人就着柔昧的日色,静静的抱了一会儿,随即简单收拾了一番,和缓起身离开了屋子里。
没过多久,两人手牵着手离开了听雨楼里,身影映射在暖阳下,悄然泛起柔光,透着些许甜意。
迎着昏黄的暖光,她们仿佛走进了幸福里,哪怕只是短暂的,也格外满足。
不曾间断的日子,如同暗涌的溪水顷刻沉淀,始终波澜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