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月将柏健往门丽柔怀里又送了送,指尖不着痕迹地掐了下孩子的屁股。
柏健\"哇\"地哭出声来,正好盖住她刻意压低却足够刺耳的声音:\"妈,您是不知道,刚才那小保姆抱着爸的腿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门丽柔拍抚孙子的手突然僵住,青筋在松弛的手背上根根凸起。
沈明月见状,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弯,继续往火里添柴:\"爸本来气得要把她送去公安局,被她这么一哭一抱的,竟改口说等检测结果...\"她故意欲言又止,用手帕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她和门丽柔说的这些话都是事实,只不过换了种视角和说法,就能让人听出不一般的意味来。
屋外传来吴秀兰压抑的啜泣声,沈明月瞥了婆婆越来越难看的脸是,声音又甜又毒:\"要我说啊,这种乡下丫头最会装可怜。您对她那么好,她却...\"
\"够了!\"门丽柔突然暴喝,突然加大的声音让简睿从一团杂乱的线团画中抬起头来看着奶奶和婶婶。
老太太胸口剧烈起伏,目光刀子似的剜向虚掩的房门。
她突然意识到,自从出院回家,自己这伤非但没好,反而愈发沉重,医生明明说过,尾椎骨裂静养半月就能下地,可她现在连翻身都要人帮忙...
也难怪简国强最近总说要去书房睡,难怪那小贱人天天炖什么鱼汤给她补,那些可疑的白色结晶...她尾椎上总也好不了的伤...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
沈明月欣赏着婆婆扭曲的脸色,适时递上最后一根稻草:\"妈,您说那鱼上的白色东西会不会是...\"
她故意打了个寒颤,\"我以前采访的时候听说过乡下有种土方子,能让人浑身没力气,再也起不来...\"
\"啪!\"门丽柔枯瘦的手掌重重拍在床头柜上,印着双喜的搪瓷缸震得哐当作响。
简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吓得手里的红色油彩笔在旧报纸上划出长长一道红痕,像道血印子。
\"去!\"门丽柔从牙缝里挤出字来,指使沈明月:\"把那个小骚货给我叫进来!\"
沈明月低头假装整理儿子衣襟,藏住眼底的得瑟。
她早就摸透了她这个婆婆的性格——年轻时是文工团台柱子,长的挺漂亮,最恨别人说她变老了,如今被个乡下丫头比下去,还不得活撕了那贱人?
走廊里,吴秀兰正跪在地上擦眼泪,突然听见里屋传来一声摔东西的巨响,她惊恐地抬头,正对上沈明月似笑非笑的眼神。
\"秀兰啊,\"沈明月的声音甜得像浸了蜜的刀,\"妈叫你进去呢。\"
吴秀兰哆嗦着往屋里挪,膝盖在水泥地上磨得生疼,她刚蹭到床边,门丽柔突然抄起枕头边的痒痒挠,劈头盖脸打下来!
\"不要脸的贱货!敢往我汤里下药!\"老太太的骂声惊飞了窗外响个不停的知了,\"打量我老了治不了你是不是?\"
搪瓷痰盂被踹翻在地,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简睿\"哇\"地哭出来,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平时和蔼慈善的奶奶一下子变得好可怕,沈明月却抱着儿子退到角落,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她怀里的柏健被惊到,也跟着嚎啕大哭。
一时间,孩子的哭声、老人的骂声、吴秀兰的求饶声混作一团。
厨房的煤炉刚窜起蓝色火苗,林婉婉正往铁锅里舀水,铝制水瓢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手上动作不由得加快了些——总不能让一大家子饿着肚子等消息,虽然她厨艺比不上吴秀兰,但下碗清汤面总是没问题的。
\"哇——\"里屋突然传来简睿撕心裂肺的哭声,惊得林婉婉手一抖,水瓢\"咣当\"砸在灶台上,她顾不得擦溅到衣襟上的水渍,一把抓起抹布拍灭炉火,转身就往屋里冲。
走廊里,简铭正蹲着收拾打翻的痰盂,见林婉婉跑来,下意识伸手一拦:\"小心地滑——\"
林婉婉的凉鞋在湿漉漉的水泥地上打了个趔趄,简铭眼疾手快攥住她的手腕。
可她还来不及给简铭一个眼神,就听见屋里传来门丽柔歇斯底里的骂声,紧接着是沈明月假惺惺的劝解:\"妈您别气坏身子...\"
她甩开简铭的手冲进房间,简睿缩在墙角,小脸憋得通红。
门丽柔正挥舞着痒痒挠往吴秀兰身上抽,沈明月却抱着柏健站在吴秀兰后头,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堵住吴秀兰想要后退的路,让门丽柔打个痛快。
\"乐乐不哭,妈妈在。\"林婉婉一个箭步上前,把儿子搂进怀里。
沈明月见状,立刻换上假惺惺关切的表情:\"你别着急,妈就是教训下不懂事的保姆,跟孩子没关系。\"
她边说边往林婉婉身边凑,身上那股子雪花膏的香味混着奶腥味扑面而来。
林婉婉侧身避开,手指轻轻拍抚着简睿的后背。
门丽柔手中的竹制痒痒挠再次狠狠抽在吴秀兰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吴秀兰蜷缩在地上,额头上渗出的血珠顺着脸颊滑落,在灰扑扑的地面上留下暗红的痕迹。
简国强大步走进房间,一把夺过妻子手里的\"凶器\",老军人手劲大,痒痒挠在他手里\"咔嚓\"一声断成两截。
\"胡闹!\"简国强厉声喝道,脸色铁青,\"你在家里打人,传出去像什么话!别人会说我简国强动私刑!\"
门丽柔被夺了\"武器\",又动弹不得,只能瞪着通红的眼睛,胸口剧烈起伏。
她看着丈夫弯腰去扶那个小保姆,心里的火\"噌\"地烧得更旺了——吴秀兰衣衫不整地缩在地上,的确良衬衫的扣子在躲闪间崩开了两颗,露出里面洗得发黄的背心,头发散乱,脸上还挂着泪,活脱脱一副被她欺负惨了的模样。
\"好啊,简国强!\"门丽柔声音发抖,\"你现在护着她了是吧?我还没死呢!\"
简国强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妻子在想什么,顿时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血压直线升高:\"你胡说八道什么!\"
吴秀兰这会儿已经吓傻了,跪在地上一个劲地磕头:\"叔,婶,我真没......\"
\"闭嘴!\"门丽柔抓起枕头边的搪瓷缸就砸过去,\"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