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启山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目光从齐墨失血的唇瓣移到怀中昏迷的张副官身上,最后定格在正左顾右盼的齐铁嘴——这人竟还有闲心观察街边卖糖人的摊贩,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是发现了什么稀罕物。
\"......\"
指节重重碾过眉心,碾碎了几欲脱口而出的叹息。
\"佛爷可是有事吩咐?\"
齐铁嘴突然福至心灵,顺着张启山的视线看向身侧单薄如纸的齐墨,铜钱在袖袋里撞出清脆的响。
\"我脸上开染坊了?\"齐墨被两道目光刺得后退半步,青石板上投下的影子都在打晃。
今天这两人怎么怪怪的?尤其是看我的眼神,像是盯着什么易碎的瓷器,又像是藏着什么说不出的忧虑,让人浑身不自在。
齐墨忽然想起在二月红府邸发生的事,胸口莫名一窒,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压下那股隐隐的烦躁,再抬眼时,嘴角已经挂上一抹安抚的笑,语气轻松道:“我真没事,你们别瞎操心。自己的身体,我比谁都清楚。”说着,他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笑意更深,“我的医术如何,你们不是亲眼见识过吗?总不至于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可这句话一出口,张启山和齐铁嘴的脸色反而更加凝重了。
\"医者难自医。\"张启山忽然截住话头,余光瞥见齐铁嘴跟着点头如捣蒜,嘴角勾起危险的弧度:\"就像某些人,从来不敢给自己起卦。\"
\"哎哟我的佛爷!\"齐铁嘴折扇\"啪\"地敲在掌心,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您教训这倔驴就教训,怎么还带株连九族的?\"
此刻夕阳正斜斜切过巷角,将三人影子拉得支离破碎。张启山望着齐铁嘴身后——副官昏迷不醒,现在齐墨身体也不好,要是路上出现什么意外,以张家人的性格......
现在长沙中的日本人没有最初的嚣张,但是.....
\"八爷不妨同车回府,稍后派车送二位回府。\"
\"佛爷太客气了!咱们长沙城治安......\"齐铁嘴的客套话在瞥见齐墨泛青的指甲时戛然而止。折扇\"唰\"地展开遮住半张脸,只余一双笑眼:\"您早说担心阿墨不就得了?这弯子绕得,够唱三出《凤求凰》了。\"
张启山和齐墨的脸色同时一沉。
齐铁嘴浑身一激灵,脸上立刻堆起讨好的笑,脚下不着痕迹地往后蹭,活像只察觉到危险的狐狸,嘴里还不住地讨饶:“两位爷高抬贵手,是小的嘴欠,不该乱说话……”
齐墨瞧他这副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他脸色虽仍有些苍白,但这一笑却莫名透出几分鲜活气,连带着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张启山见状,冷峻的眉眼也松动了些。三人之间的气氛顿时轻松不少,不多时便并肩向来时的车辆走去。
到了车前,三人却谁都没动,只是大眼瞪小眼地站着。
突然,齐墨轻笑一声,在两人疑惑的目光中绕过车头,径直拉开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
还站在车外的张启山和齐铁嘴面面相觑。
“佛爷……”齐铁嘴咽了咽口水,小声嘀咕,“阿墨他……会开车吗?”
阿墨平日与我闲聊时,从未提及会开车这事......
齐铁嘴眉头紧锁,转头望向张启山,眼中满是疑虑。
\"上车。\"张启山将昏迷的张副官安置在后座,语气沉稳,\"是骡子是马,遛遛便知。\"
齐铁嘴看着张启山挺拔的背影,又瞥见副驾驶座上跃跃欲试的齐墨,心里突然涌起不祥的预感。
只见齐墨双手紧握方向盘,嘴角扬起一抹诡异的弧度,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没想到啊......
齐墨指尖轻轻摩挲着方向盘,居然能在这里摸到方向盘......
齐铁嘴战战兢兢地关上车门,透过后视镜看到齐墨那愈发上扬的嘴角,顿时打了个寒颤。往日出行,不是张副官亲自驾车,就是有专门的士兵护送。可如今......
\"阿墨,\"齐铁嘴咽了咽口水,声音发颤,\"你当真会开车?\"
张启山安置好张日山,闻言也抬起头来。只见齐墨转过头来,嘴角噙着神秘的笑意,眉梢轻挑:\"把车门关好,待会儿......\"他故意拖长声调,\"你们自然就知道了。\"
齐铁嘴吞咽口水看着前方的齐墨,双手拉住了张启山的手臂,艰难的开口:“佛爷,要不然......”
齐铁嘴的话还没说完,车身猛地一窜,强烈的推背感让他整个人往后一仰。张启山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衣领,这才没让他撞上前座。
\"阿墨!\"齐铁嘴惊魂未定地喊道。
透过后视镜,齐墨看到张启山投来的锐利目光,却笑得更加灿烂:\"放心,虽然是第一次开车——\"他猛地一打方向盘,车身险险擦过路边的摊位,\"但我们命硬得很,天选之子嘛!\"
齐铁嘴瞪圆了眼睛,转头拼命向张启山使眼色,却见佛爷双手抱胸,气定神闲地靠在座椅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不愧是佛爷。\"齐铁嘴咽了咽口水,勉强坐直身子,朝张启山竖起大拇指,声音却还在发颤。
齐墨从后视镜里看着两人的互动,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他脚下油门一踩,车子像脱缰的野马般蹿了出去。
幸好这个时辰街上行人稀少,否则以齐墨这横冲直撞的架势——左摇右摆地轧过石板路,时不时还来个急转弯——怕是要撞翻一路的摊贩,惊起满街的叫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