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真不计较,还是根本没注意到医生的那句“小情侣”被池砚之应了。
陆珩静静站在诊所屋檐下,看着地上的小水洼里荡开的一层层圈。
从骨子里透着漠然和厌倦。
这个时期的陆珩比结婚时瘦不少,体型接近于跟池砚之一起出院的时候。
带点少年人特有的那种说不出的感觉。
往那一站又高又瘦薄薄的一片,倘若眉间没有那股子阴郁会是个很清爽的桀骜风帅哥。
可落在此刻的池砚之眼里不一样。
他比这个陆珩年长七八岁,经历过更多苦痛,轻易就能透过少年冷漠的表象看到内里的脆弱。
这是他的陆珩啊。
陆珩一笔带过的过往此刻摊开了放在池砚之的面前,根本没有陆珩口中那么轻松。
少年人的下颌线紧紧绷出锋利的弧度,唇角抿成没有感情的直线。
陆珩发呆多久,池砚之就盯着看了多久。
半晌后陆珩烦躁地吐出一口气,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之前那包烟,抽出一支熟练地在烟盒边磕了下,叼在齿间。
打火机发出“咔哒”的响声,陆珩偏过头,微微眯起眼睛,凑近点燃。
漆黑的眉眼隐匿在袅袅的烟雾后面,看不真切了。
以前是抽烟的,陆珩后来坦白过,所以池砚之并不意外。
只是心疼。
他不再抽烟是因为经历了前世的大火。
陆珩的手一直在抖,又被强行压制,这种滋味池砚之经历过。
不好受。
终于再次感受到他的目光,陆珩吐出一口烟,不解地看他一眼。
像是疑惑他为什么还在这里,又觉得不关自己的事,所以没问。
然后动了。
往另一边挪。
觉得自己不管在哪里抽都会影响到池砚之,所以干脆走进小雨里。
池砚之跟上去,追到他身侧,把雨伞偏向他那边。
陆珩顿住脚步,掐灭了烟,满脸不耐烦,用N国语飞快骂了句脏话。
“你还有事?”
“陆珩,”池砚之转过身,和他面对面,“你饿不饿?”
陆珩上下打量他。
池砚之毫不怀疑这个阶段性格“恶劣”的陆少爷会直接把钱拍在他脸上让他滚蛋。
陆珩恰有此意。
对上温和清亮的眼睛时脑子瞬时一片空白,摸兜的动作跑偏,整段垮掉。
陆少爷脸上迅速划过一丝尴尬,又聚拢起略显傲慢的姿态,嘴巴倒是很乖:“饿了。”
其实不饿。
池砚之看得出来。
发病之后没那么容易饿的,陆珩看起来什么胃口也没有。
陆珩是觉得他饿了。
“我门禁卡丢了,回不去宿舍,”池砚之拿出当时的自己绝对不会有的主动来,“你收留我几天,我给你做饭,行吗?”
陆珩觉得自己是脑子有病但不是傻了。
这是什么新型诈骗吗?
于是就答应了。
十分钟后和池砚之并肩站在N国超市的蔬菜区。
看着仔细挑选蔬菜的池砚之,陆珩有点恍惚。
他完全不排斥这个omega。
更不介意收留对方。
毕竟刚刚分化就出了那种事,要是真没地儿去,那也不能不管。
可是……
“阿……砚?”孩子显然不适应上来就是昵称。
但池砚之没告诉他全名。
“嗯?”池砚之挑了一把嫩生生的小青菜,头也没抬。
“我是Alpha。”
“我知道。”
“你是omega。”
“嗯,怎么了?”
陆珩不知怎的就有点生气:“我一个人住,你就这么跟我回去,不怕我做什么?”
“?”池砚之直起身,“可你还小。”
陆珩这傻小子连他怎么知道自己年龄的都不问,还自以为很有戒心。
“我明天就生日!”
真可爱,不知道他在急什么。
差点忘了。
明天十一月七号,是陆珩的生日。
他来得刚好。
到公寓门口陆珩才想起来一件事。
……他的房子似乎不太能见人。
也不知怎么回事,看见池砚之他就五迷三道的。
对方说什么他都想听话。
从来不带人来他的公寓,所以完全没考虑过环境好坏的黑毛陆珩露出了一点白毛小狗样式的无措。
“很乱?”池砚之问。
“嗯,”陆珩老实地点头,“你等我半小时我收拾一下……”
可N国治安一般,这栋楼里也没住几个好东西。
“没关系,我……”不介意。
话没说完陆珩就把门打开了。
“不是要我等吗?”
“算了,外面不安全,你一个omega……”陆珩进门先跑去开窗户通风,说的话越来越小声,“面子和你的安全我还是选……”
“选我。”
“嗯,选你。”
池砚之眼眶红了,毫无征兆地抱住陆珩。
他说:“我爱你。”
不行。
根本忍不住。
从见到陆珩的第一眼就想抱他了,能够忍到现在已经是忍者级别的了。
别人少年时都是郁郁青葱的,他家陆珩却是灰色的。
谁说这孩子性格差的?
分明只要给他一点好,他就会露出柔软的肚皮给摸。
陆珩僵了一瞬,轻推他,连语气都变得温和了:“你怎么了?是不是分化的副作用还没缓过去?那我们叫外卖吧,今晚不做饭了。”
池砚之抱得很紧,用想要把人融进自己身体里的力度。
陆珩不明所以,却贪恋这种虚幻的、被人温暖着的感觉,轻轻闭上眼睛。
僵硬着,没有回应这个拥抱。
这顿晚饭到底是没有吃安稳,因为吃到一半,陆珩突然把桌子掀了。
事发突然,池砚之没有来得及拦他。
手边能够到的东西都被陆珩砸得粉碎。
小Alpha像只困兽,带着对一切的毁灭欲。
他的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压抑的低吼,黑檀木失控地倾泻而出,眼底一片血红。
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大,小Alpha剧烈喘息着,猩红的眼睛扫过屋里的一切。
最终落在池砚之身上。
目光似乎清明了一瞬,又变得浑浊起来。
黑檀木随着他的靠近越来越浓,不似池砚之长久以来习惯的那样沉稳温厚,反而显得暴躁。
像是快要烧干的柴。
泛着苦味,要带着陆珩一同化为灰烬。
池砚之向前,无视对方的排斥和推拒,坚定地把人按在怀里。
“没事了,”他说,“陆珩,这次换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