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闻昱被砸,叶苑苨冷哼一声,依旧不接那信函。
她微微伸手摸索着,迈步向院内走去,边走边对闻昱道:
“明日一早,我会将卖身契还你。此后,你想去哪,悉听尊便!”
闻昱小步跟在她身后,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自己这是被撵走了?
眼见叶苑苨要进屋关门,闻昱急忙上前,一把将信塞到她手中。
“小姐,我明早走便是。但公子这信,您务必得看。”
言毕,闻昱转身匆匆离去。
叶苑苨神色木然,握着信怔了一瞬,随后抬手将信狠狠摔在地上。
她走进屋,点亮油灯,坐在桌前,独自生起闷气。
紧咬银牙,从齿缝里挤出“苏云亦”仨字。
当初他狠心决然,在她中毒未愈时推开自己,与贺汐汐成亲。
如今,却这般与她纠缠!
不仅往她身边安插眼线,还妄图威胁,不许她嫁给深非也!
他究竟凭什么对她的事指手画脚?
他们之间,分明早已再无瓜葛!
这个朝三暮四、见异思迁、形骸放浪的虚伪之徒!
她为何要受他胁迫!
她偏要嫁给深非也,气死他!
她越想越气,胸中似有一团火在烧,眼眸涌出泪花。
她看向落在门外的那封雪白色信函。
他会给她写什么?想必又是些威胁之辞吧!不,她才不要看!
这般想着,她起身走过去,狠狠踩了信函一脚。
而后伸手拉住门把。
正要关门,突听深非也的声音,从院门处轻声传来:“苑苑!”
闻声,她迅即蹲下,拾起那信函,一把塞进怀里。
深非也快步走近,不仅看到了她捡东西的举动,还敏锐地捕捉到她脸上的惊慌。
“苑苑,做什么呢?”深非也笑问。
叶苑苨转身朝屋内走去,随口应道:“没什么。”
又急岔开话题:“我爹那边情况如何?”
深非也狐疑地打量叶苑苨的神色,见她有意隐瞒,也不好再追问。
他随她走到桌前,在她对面落座,道:
“六皇子已将军功信息整成详细奏章,呈给圣上了。不出意外,一月之内,便能完成评定。”
叶苑苨脱口而出:“还要一月?”
她实在是一刻都不想再等。
每日闷在这院子里,简直如同被囚禁。
深非也倾身,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故意打趣:
“苑苑,你这么急,莫不是想快点嫁我?”
她曾说过,等救出她爹,就嫁给他。
他明知她此刻并非此意,可话一出口,心跳却陡然加快。
恨不能马上将她迎娶进门。
叶苑苨都快忘了这茬,顿时红脸,低头转移话题:
“康逍墨会放我们走吗?朝堂那边局势如何?究竟谁能登上皇位?康逍墨到底有戏没戏?”
深非也瞧着她因羞赧而急忙转移话题的模样,自己竟也跟着红了脸。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叶苑苨身着红衣,凤冠霞帔嫁给他的画面。
一念及此,满心皆是愉悦。
他起身,挪到她身旁坐下,轻轻牵过她的一只手,紧紧地攥在掌心。
叶苑苨下意识想抽回,稍一思忖,终究作罢。
深非也眉眼含笑,缓缓道:
“如今夺嫡之争愈演愈烈,康逍墨本打了胜仗,挣得些好口碑,可皇上似乎并未因此器重他。”
叶苑苨好奇追问:“你何出此言?那皇上究竟看重哪个皇子?”
深非也轻轻摇头,眼眸微眯,神色凝重:
“皇上的心思,何人能猜透?”
“这十几年来,皇上得了十几位皇子,却既不立储,也不封王爵,甚至纵容皇子们明争暗斗。”
“一旦哪位皇子争储落败,只要陷害方证据‘确凿’,皇上便会毫不留情地弃之,甚至杀之。此等狠辣,实难揣度。”
“就说那二皇子,两年前还是夺嫡热门人物,风光无限。”
“后来却被八皇子抓住把柄,旋即被下了大狱。前些时日,刚死在狱中。”
“还有四皇子、五皇子,一个外出狩猎莫名坠崖,一个于府中蹊跷病逝。”
“哪个不是在这夺嫡的腥风血雨中,被手足算计、残害的?”
叶苑苨闻言,心中悚然,下意识惊惧地咽了咽唾沫。
她只知当今皇上康锦辉,当年靠强权夺得皇位,上位后为稳固皇权,便大开杀戒。
将手足兄弟与辅佐功臣屠戮殆尽,致使江山陷入内忧外患、摇摇欲坠之境。
却着实未曾料到,他对自己的儿子,也这般血腥残酷。
她不禁感慨:“如此,康逍墨能活到如今,实在是不易。”
深非也察觉到她手心里浸出的冷汗,不由笑着将她的手攥得更紧。
叶苑苨又恍然叹道:
“也难怪如今诸多有才之人,都不愿考取功名入朝为官。”
“这样的皇帝,谁敢为他效力?”
“连亲生儿子都能随意杀害,在他手下做事,简直是每天提着脑袋过日子,实在恐怖。”
说着,她一脸担忧地看向深非也:
“非也,等我爹被救出,你也别再帮康逍墨做事,咱们一起离开吧。”
听了这话,深非也心头一热,将握着叶苑苨的手紧紧贴在自己胸口。
满含感动地望着她,轻声喃喃:“苑苑……”
叶苑苨很不习惯他这肉麻兮兮的模样,挣了挣手,嗔道:“你,你别恶心巴拉的!”
深非也满心感动霎时泄气。
他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委屈道:“怎就恶心了?我这分明是感动,好吗?”
言罢,他重新紧握叶苑苨的手,神色忽转郑重,带上几分悲色道:
“不过,苑苑,恐怕我难以遂你心愿,就此离开。”
“此次军功评定之后,我或也会被正式封个将军之类的官职,从此踏入朝堂,为康逍墨效力。”
“实不相瞒,这也是他答应帮我救出你爹所提的条件。”
叶苑苨听闻,沉默良久。
深非也接着道:“如今我已别无他途,唯有全力辅佐康逍墨上位。”
“依我揣度,皇上十几年来迟迟不立储君,放任诸位皇子争权夺利……”
“想来是有意让皇子们凭自身本事角逐,胜者称王,强者登基。”
“康逍墨平日里看似玩世不恭,但我以为,若能成功扶持他登上皇位,兴许这江山社稷还能延续太平。”
叶苑苨静静听完,心中微诧,未料到平日看似只会围绕自己打转的深非也,竟也怀揣家国情怀。
她朝深非也轻点下头:“好。”
深非也见状,赶忙承诺:
“你放心,我在朝堂之上必定小心谨慎,绝不让你为我忧心。”
叶苑苨轻咳一声,并未回应。
后来,深非也又与她扯了一阵闲话,至夜深,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临走,又几番嘱咐她不要出门,令叶苑苨直觉他仍有事瞒着自己。
待深非也离开,叶苑苨略作思忖,终是掏出了怀中那封信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