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哥,你是说……”
谢青青很快就反应过来:
“下午的时候,你询问过吴谦关于手提包的事情。那个包,就是吴谦的‘灯’吗?”
“没错。”
许寒山点头。
“我只能看见包的样子,没办法知道更多相关信息。”
“吴谦来到这里前,最后一件事,一定和这只包相关。也许是死在去买手提包的路上,也许是弥留间的最后一眼,正好看到了路人身上的手提包。”
“如果他要升星,第一步就是进入任务,重走这条路,体验当时的恐怖,在鬼手中抢到这只包,并且最后活着回到大院。”
“听着……很恐怖。”
谢青青眸子渐渐迷茫,脸上紧张的淡红色褪成苍白:
“如果我知道,下一个任务,就是我曾经惨死的地方,我还能像平时一样淡定吗……”
“吴谦的灯是手提包,我的……又是什么呢?”
许寒山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院长在他身上点了很多次升星按钮。
在吴谦身上点了一次,随即又马上取消,之后再没点击过。
所以他现在还不能给谢青青答案。
谢青青这种不知所措的脆弱样子,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就算在任务1的公寓里,也极少能领会到谢青青这一面。
他有些自责。
本来这些东西,就不该提前给其他人说,这等于是将点灯第二个步骤,提前到了现在。
偏偏第二个步骤,才是最危险的!
他已经在尽力调整自己的语气,想让声音听来变得开朗。奈何这个话题实在是太过压抑,丧事无论如何都是丧事,没法喜办。
交谈间他无数次后悔。自己不该忍不住向吴谦提问,更不应该和谢青青讲述这些事情。
许寒山端着蜡烛,静静看着面前女孩单薄的身体微不可察的摇晃。
“你还好吗?”
“我还好!寒山哥,你继续吧。”
谢青青抬头笑了起来。笑的很好看,很甜。
于是许寒山继续和她维持住这脆弱的默契,谁都没有率先戳破。
“‘点灯’第二步,庆灯。”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打火机,按下点火。
随着打火机火焰持续地舔舐,烛芯微微泛红,开始变得卷曲。
一小簇火焰,在风中艰难地蹿了出来,摇曳不定。
柔和温暖的暗黄色烛光,如同一层薄纱,在院墙角落缓缓铺展开来,照亮了对视二人的面庞,也把他们的身影并排投射到墙壁上。
“从任务里取回‘灯’后,和‘灯’相关的记忆,就会渐渐回到我们的身体。”
“我们只要看着‘灯’,脑海中就会逐渐浮现,自己生前在那次事故中,最后的记忆。”
“这种感受很可怕,也是最危险的一步。无数人在这一步,彻底失去了生的希望。”
“毕竟,大院中,能让他们提起希望的,就只有回家这一个信念。他们无法接受,真正的自己已经死去这个事实。”
“很多人在庆灯当天就会自寻短见,或者自暴自弃,在下一个任务中寻死,直至走向毁灭。”
许寒山徐徐讲述着,每说完一句话,都会稍作停顿,低下头去看谢青青的反应。
谢青青脸上还是抹着些许前的假笑,但不经意间,离他更近了些。
早春的夜晚确实有些寒冷,对这两个人来说,温度算不上什么太大问题。
谢青青就是觉得,前面方向会更温暖,也说不清到底是烛光带来的暖意,还是许寒山这个人温暖。
许寒山接着说道:
“七天。”
“以七天为界,寻短见的人都死在了这七天内,无一例外。”
“撑过了这一步……就来到点灯最后一步,‘束灯’。”
“届时,‘灯’会消失。从这一刻开始,‘灯’从一件实物,变成了我们心中的象征。”
“自此,点灯流程全部结束,我们的评级也会多一颗星。”
烛光照在谢青青脸上,她的声音有些飘渺:
“太好了,那我还是能帮到你的……只是……”
“我真的回不去了,对吗?”
两行清泪被烛火照的透亮,安静地滚落下来,打湿了衣裳。
前面说了很多,尽是围绕着死亡和绝望,到这时,许寒山不敢轻易回答。
他斟酌着说道:
“青青,我和你说的点灯,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在上个任务前,我其实还不能确定,点灯背后对我们的意义。就在航班上,我得到了很多有关大院和任务的灵感,现在一一得到了验证。”
“我不是全知全能的神,只是个自认为自己懂得很多的普通人。我的观点,看法,也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变化。”
“还有很多问题的答案我不知道。例如,我们其实是可以多次升星的……这和我们死亡一次的事实,又对应不上。”
“所以,你现在问我,能不能回到自己原本的世界,我会告诉你——”
“能。”
“我会回去,也会带你们回去。”
“好,别说了。再说,寒山哥你又要有压力了。”
一双手,轻轻从下方蔓上了许寒山端着蜡烛的手臂,打断他的话。
烛火微动,滚烫的蜡油落在谢青青手上。
她看上去却很开心,破涕为笑,悠长的睫毛,上下交汇到了一起。
谢青青真正开心的时候,笑起来是不顾形象的,脸上什么样子,她都不在乎。
现在,就是那个时候。
许寒山看的有些呆了,一时间竟也忘记了蜡油还在滴落的事情。
“回不去也没关系的,都是过去发生的事情。我还在这儿,看得见月亮,听得到风声,闻得到芳草香味,触摸得到你……我还活着,我没有死。”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我们都能接受的。”
“就是……”
谢青青脸上重新浮现出一抹羞红:
“到了我开灯的日子,可以选你陪着我吗?”
“我想和你一起,去看那些我长大的地方。”
许寒山干脆的点头:
“好。”
……
两人没再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蜡烛燃尽,层层红蜡封住了一对冒着细密汗珠的双手。
噗嗤。
谢青青掩住嘴笑出声来:
“寒山哥,其实你和我们不一样,是吗?你没有死过。”
“我……”
许寒山正要解释,身后洋楼滋啦一声拉开窗户,刘帅打着哈欠大吼道:
“喂,你们两个,差不多得了,十二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