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哲的话,让赵鼎不由得一愣。
他不知道,杨哲为什么会这么问。
只是,他没有丝毫犹豫,侃侃道来“忠臣,自然是坚守臣节,直言敢谏,不畏生死,不畏权贵,以国为重。大奸大恶之人……”
李助笑着打断了他的话“如此说来,赵相公倒是一个大忠臣。”
赵鼎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不过他的腰杆子,却是不自觉地挺立了几分。
他自认为,自己是个忠臣。
李助的话语再一次响了起来“可是不知道,不管是朝堂还是地方,又还有几个像赵相公这样的忠臣呢?”
赵鼎闻言一愣,李助又道“就如赵相公这样的忠臣,能在朝堂上呆的下去么?如今蔡京、童贯、朱勉、高俅等佞臣当道,这天下还有忠臣的容身之处吗?”
“我听闻,金剑先生和杨寨主曾是读书人,朝纲不正,不正是要我辈读书人奋起,清君侧,正朝纲之时。”赵鼎反驳道“可是两位聚啸山林,占府据州,居然还在跟在下谈论忠臣之道,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赵相公扪心自问,清君侧,正朝纲,真能做到吗?”李助笑道。
“有些事情,便是需要迎难而上。如果人人都不去……”赵鼎再道。
“赵相公,又何必自欺欺人呢?”杨哲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为官数载,我相信赵相公心中清楚,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其实,如今的大宋的官场,就如同一个巨大的墨池。即使能有一两股清流注入,就真的能够将这池水洗白了吗?”
“肯定不能!这一股清流被注入墨池,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被墨池里面的墨水,同样染成了黑色。而另外一种,即使能够稀释池中的墨水,也终究是朝不保夕,挡不住大势。”
“若是想要让这个池子干净了,我们就只有釜底抽薪,将里面的水全部抽干了,净化了,重新再来,才有可能恢复一片清明。”
听到这里,赵鼎脸色大变“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
当日在东京的时候,他也曾听到过不少关于梁山的事迹。
他觉得梁山好汉们虽然误入歧途,可并不是无药可救。
所以他才会在朝堂上提出招安的言论。
惹怒官家,被削去官职不久后,他就来到了东平府。
之前他只是听闻梁山的事情,他来到这里便是想真的去了解梁山。
他也想证明,自己当时给官家的建议是对的。
哪怕 梁山占了东平府,他也只是觉得,这是梁山对抗朝廷的手段之一。
所以,面对卫鹤的亲近,他并没有拒绝。
反而,经过与卫鹤的交往,他对梁山有了更多真实的了解。
虽然他对梁山的作为有些不满,却并没有一棒子打死,觉得他们真的跟南方方腊一般是反贼。
哪怕是方才叱骂杨哲和李助,也只是抱着恨铁不成钢的心思,还想着有没可能,说服他们改邪归正,设法招安。
可是此刻听到杨哲的话,釜底抽薪,将大宋官场的墨池都抽干了,恢复一片清明……
这不是要造反夺天下的意思吗?
“若是说造反,这帽子现在还太大了!”杨哲笑道“杨哲只是想给这墨池换一换水罢了!”
赵鼎闻言一愣,疑惑地朝他看去。
“如今天下大乱,大宋强敌环伺,天下盗贼横生,人命如草芥,百姓如蝼蚁。这世道,已经不想让人活下去了。”
“这些当官的大人们,只想着升官捞银子,又有几人考虑过百姓的死活?这样的官场,难道还不应该清洗吗?”
赵鼎闻言,眼前一亮“你想杀尽天下贪官?”
梁山不是想造反,是对这些贪官污吏恨之入骨,杀之而后快。
再想到梁山之前攻打高唐州,只杀了高廉等一众贪官,对百姓秋毫无犯……
赵鼎的心中,顿时又燃起了希望。
“赵相公觉得,这天下的贪官杀得尽吗?”杨哲笑道。
赵鼎语塞,不知该怎么回答。
天下乌鸦一般黑,他也知道不可能杀得完。
“杀人不是目的,咱们要让这池子干净了,才是我们要做的事情不是?”杨哲道。
“那要如何做?”赵鼎忍不住问道。
杨哲脸上的笑容,变得异常灿烂。
他知道,赵鼎已经入彀了。
于是,他缓缓道来。
“赵相公想一想,如果咱们给这墨池开一个口子,让里面的水缓缓流出来。”
“这些流出来的水,若是咱们加以改造和净化,让他们变成清澈的水。”
“改造不了,咱们就把它抽出来换掉;能改造的,咱们暂且将他放到另外一个池子里面,是不是才有希望,慢慢将所有的水都变得清澈呢?”
“如果这水清澈了,会不会百姓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了?”
“杨哲没有什么大志向,只是想让这些跟着我的弟兄们,只是想让这些信任我的百姓们,能够真的过上好日子罢了!”
赵鼎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
他盯着杨哲,良久都没有说话。
一旁的李助再一次开口了“赵相公,你知道为何我家寨主知道你在这里,便急忙过来拜会吗?”
“想要我投降梁山,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赵鼎斩钉截铁道。
李助摇了摇头“我家寨主知道赵相公性格刚直,定然不会同意投靠咱们梁山。只是却有一件事情,希望拜托赵相公帮忙。”
“什么事情?”赵鼎皱眉道。
“赵相公是个一心为百姓着想之人,可愿意为大宋的百姓,做一些实事呢?”李助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个册子,递到了赵鼎的面前。
赵鼎疑惑地看了看杨哲,又看了看李助,方才接了过来。
翻开册子,不过看了短短几行,他顿时脸色大变“这,这……”
“咱们梁山上都是些粗人,要将这些事情落实下来,怕是不易。”杨哲一脸严肃道“还望赵相公看在着十数万百姓的份上,帮我一把。”
赵鼎不停地翻阅着小册子,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已经急切地将小册子粗略看了一遍,又开始细看起来。
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十分急促“这些法子,是你们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