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喜喜中毒之深,虽已解毒,但身体仍残留着毒素,需要每日以药浴清毒。姜谙日日守在她身旁,悉心照料,直至她稍有好转,每日能清醒片刻,他那颗高悬的心才真正落地。
今日,柳喜喜醒来时,姜谙因疲倦,靠着床边歇息。她瞧见了,想起身拿件披风为他披上,却浑身使不上力气,从床上滚了下去。
姜谙闻声惊醒,赶紧扶起柳喜喜,柳喜喜就如同树獭般挂在姜谙的身上,“你有没有好好休息,好好吃饭?”
“有。”姜谙扶着柳喜喜坐下,心中的情感汹涌,亦是没忍住,搂住了她的腰,轻轻地将头靠于她的肩上,“喜喜,我好想你。”
柳喜喜笑道,“你在说什么傻话,我不是在这里吗?”
姜谙直起身上来,看着柳喜喜那双圆而深遂的眼睛,道,“谁说日日守在你身边,就不能想你了,你每日醒来的时间是那样的短暂,我都来不及……唔……”
柳喜喜吻了上去,断了他的话,良久才松开。
姜谙的脸微微泛红,“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柳喜喜笑容灿烂,“这段时间王府诸事全都交由你来处理,你又要照顾我,辛苦你了。”
姜谙摇头,“不辛苦,王府井然有序,并无诸多事情忙碌,只是前两日与你说的苏家公子之事,今日他又伤了几人,若是将他捆绑起来,又怕折辱了他,可若不捆他,他还得伤人伤己,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柳喜喜道,“那就捆起来。多缠点布,别伤了他就成。我太了解除隐丸了,那不是单凭意志可以戒除的瘾癖,知春可有查出那日在翠屏山上发生的事?是谁伤了苏礼杭?”
“还没有!”姜谙叹道,“河益被关进了太守府大牢后,又遭莫太守严刑拷打,断了一条腿。知春和莫太守几番查找,却未能查出河益的真实身份,她对那日林中暗箭亦是拒不交待。且在苏家小姐成亲那日,河益竟欲寻短见,幸被狱卒及时发现,才得以救下。”
柳喜喜闻此,心中暗忖,寻死?莫非与苏礼榕有关?若是这般,苏礼杭受伤之事恐怕与苏礼榕难脱干系,否则实在难以解释苏礼杭清醒之际,面对闻夏的盘问,为何缄口不语。
“可还有其他事?”
姜谙笑道,“有一件喜事。”
“喜事?”柳喜喜眉头微挑,面露好奇之色,“什么样的喜事?竟令你如此开心。”
姜谙道,“你等着,我取来给你看看。”
柳喜喜望着姜谙快步去了案边,取来一本册子,柳喜喜接过一看,竟然千文字,她赶忙翻阅,又轻嗅上头的墨香,讶异道,“制成了?”
“嗯,已经制成了,这是第一次印刷,我看还不错,已将书册分发至每位学生手中。我又特意送了一些至明晓书院,以谢樊老先生此前为我们正心书院揭牌之恩,又询问可否将她的着作汇集成册,以供学生研习,她亦是欣然应允,待整理妥当后,便交付于我们。我也去了黄老师傅那里,欲为她立传,将她多年来的素瓷作品编纂成册,黄老师傅喜出望外,言道活了大半辈子,从未听闻给工匠立传之事,定当不遗余力,倾囊相授其毕生技艺,以免失传于世。此外,书院的其他先生,我亦与之交流,皆言愿为学生着书,以利学生学习。”姜谙侃侃而道。
柳喜喜见姜谙如此意气风发,不禁为他深感欣喜,即便没有她,他亦能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姜谙继续说着,“百家宴我也在安排好了,就做荷叶鸡和荷叶茶,虽未有前人做过,但经过厨工们多次尝试,已经烹制出了荷叶鸡,这鸡肉鸡肉鲜嫩酥烂,又有荷叶的缕缕清香,糯而不腻。荷叶茶则是经过鸣秋指点,荷叶与胭脂果合煮,可消除饮食积滞、脘腹胀满,等到了日子,喜喜定能如约参加。”
柳喜喜满口应承着一定会参加,姜谙笑道,“还有七月七日的乞巧宴,定在绛云阁,任何手工技艺,无论男女,不分类别,皆可大显身手。府里的厨工们得知这个消息,都跃跃欲试,说是要做一些精美的乞巧果子,在乞巧宴上露一手。”
姜谙正说着,忽然瞥见柳喜喜的脸色愈发苍白如纸,他急忙拉住柳喜喜的手,担忧地问,“喜喜,你是不是累了?我扶你躺下歇息吧。”
“好。”柳喜喜确实是强弩之末,刚刚一直是勉力支撑着听姜谙说话,待她刚躺下,就有侍卫来禀报,京中传来了圣旨。
柳喜喜再度坐起,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为何此时此刻会有圣旨送达?
由于柳喜喜实在是无力自行走出去,只能由姜谙和鸣秋推着轮椅从乘风馆赶到正堂,而执着圣旨前来的人,是柳喜喜所料想不到的人。
卫荀的母亲,礼部郎中卫青烨,与她一同前来的还有昭平郡主元原。
元原一见柳喜喜竟是坐在轮过来的,忙上前,关切地问道,“喜喜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我生了一点小病,无妨!”柳喜喜回道,目光望向卫青烨,而此时卫荀正静静地站在她身旁,眼眸中闪烁着泪光,微微垂首,盯着搅在一块的双手。
柳喜喜连敷衍的心思都没有,开门见山地问道,“不知卫郎中千里迢迢从京中赶来,所为何事?”
卫青烨手持圣旨,可以免去行礼,她目光如箭,看了一眼柳喜喜所坐的轮椅,问道,“闲王这是怎么了?”
柳喜喜的声音带着丝丝凉意,“想要我命的人那么多,我变成这样很奇怪吗?”
卫青烨道,“闲王既然无事,还请闲王接旨。”
柳喜喜纹丝未动,只是淡淡地望着卫青烨,姜谙和鸣秋见柳喜喜未动,亦是稳稳地站着。
卫青烨见状,脸色微沉,道,“闲王是想拒旨不成?”
柳喜喜讪笑道,“卫郎中怎么年纪不大,就患上了老花眼,我脚脚不便,你不如直接念吧。”
元原在一旁附和道,“卫郎中,你也看到喜喜姐姐的腿不方便,直接宣旨吧!这事等回了京中,我会与皇帝姨娘说的。”
“好。闲王既然不方便,那就坐着接旨吧,可另两位……”卫青烨的目光看向柳喜喜身后的姜谙和鸣秋,柳喜喜直接打断她,态度强硬,“圣旨是给我的,与他们有什么关系?卫郎中还是直接宣旨吧。”
卫青烨乃是礼部郎中,自然对礼法十分看重,柳喜喜这接二连三的无视礼法,让她心中十分恼火,但她还是强压着怒火,因为宣旨才是当务之急。
她打开圣旨宣读,圣旨讲了两件事,一是将卫荀赐婚给曹玉华将军的女儿曹慧珠,二是由柳喜喜送嫁。
卫青烨将圣旨递向柳喜喜,柳喜喜微握拳头,并未伸手去接。她望向卫荀,卫荀咬得嘴唇发白,微微摇着头,他逃避了如此之久,最终还是无法逃脱命运的安排。
柳喜喜知道这圣旨不接也得接,她淡淡笑了笑,试图强撑着站起来,然而双腿却如被抽去筋骨般无力,最终颓然跌倒在地。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众人失声惊呼。
元原就站在一旁,赶忙扶着柳喜喜,朝卫青烨道,“卫郎中,你这是意欲何为?圣旨固然重要,但你切莫忘记,喜喜姐姐可是堂堂闲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如何担待得起?”
卫青烨被元原劈头盖脸一顿责骂,顿时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她辩解道,“昭平郡主,此话怎讲?闲王的腿可不是我伤的。”
元原从她手中一把夺过圣旨,“圣旨给我吧,卫郎中已经宣读完毕,还是速速回京为妙。曹慧珠目不识丁,脾气更是糟糕,也不知道皇帝姨娘是如何思量的,竟然如此胡乱婚配。”
“昭平郡主,还请谨言慎行。”卫青烨的脸色犹如青铁一般,却仍努力维持着基本的礼仪。
元原愤愤不平道,“我说的难道有半句假话?你们卫氏家族非比寻常,怎会看上曹家?你自己好生端详荀子哥哥,这容貌气质,自有更优的人相配。且不说远的,就说眼前的鸣秋姐姐,以她燕氏的显赫家世,不比那曹氏强上百倍?真是气死我了。”
别人被赐婚,倒把元原气得够呛。
鸣秋与元原一起将柳喜喜扶起,亦不敢接元原的话茬。她对曹氏也略知一二,曹玉华将军统领京中三十万大军,乃是皇帝的左膀右臂,曹慧珠亦非池中之物,年纪轻轻便已屡立战功,只是容貌稍逊一筹,腹中无半点墨水,性情也颇为粗犷。
卫荀越听越难受,不禁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