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月静静地看着魔帝，等待对方先开口，毕竟没啥阅历……
好在魔帝也没有继续跟她开玩笑的意思，当即开门见山，
“我早已离开这方世界多年，我不在的这些年魔族一直在谋划攻占人界，这次是有人挑头了，那几个家伙……呵……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算起来也是老传统了，魔帝不在的时候那些魔族就会蠢蠢欲动，从第一任魔帝到现在都是这样。
人界有句话叫做国不可一日无君，所以我要找一个传承者接任魔帝的位置，
这件事你应该早有耳闻，你是第十三个传承者，但抛去几个不合格没通过考验的，
你应该算第三个，其他两个已经通过了考验，接下来就是你了。
不过你比较特殊，考验什么的可以不管了，咱们就简单聊聊如何？”
对此，曙月无所谓的摊了摊手，
“随你咯，搞得我有的选一样。”
对于曙月的态度，魔帝也不生气，继续说道：
“那我问你几个问题吧，你认为魔是什么？”
“破坏行善，扰乱身心，妨碍修行为之魔，害人性命，迷惑人心为之魔，恶鬼怪物作祟者亦为之魔。”
曙月很直接的把雷木跟她说的讲了出来，因为本质上她也不知道魔到底是什么。
“那魔为何会出现？”
“呃……”
曙月答不上来了，确切的说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是那句话，
她怎么也没想到魔帝会问她这个。
“你那个师父应该教过你，但你一时间没有想到，罢了罢了，我来告诉你吧。”
魔帝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一抬手，掌心出现了一个投影，
投影内容是人界，确切的说是众生百相，画面变化很快，但曙月和姒亭曈能看的很清楚，
待到影像消失，魔帝微笑着对曙月说，
“魔之所以诞生，主要源自于生灵内心的恶意，这个恶意可能源自于天生的，
也可能来自环境的影响，文化的影响，亦或者行差踏错误入歧途。
这是无可避免的，每个生灵的内心中都有阴暗的东西，
但有些生灵入了魔道，而有些生灵入了正道，甚至说有些生于黑暗的存在最终成了正道人士守护他人，
而有些出生于名门正派的家伙，却堕落成魔去了魔界。
其中是非对错暂且不论，你可知魔帝为何存在？”
“？！”
曙月又懵了，大佬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你这跳度也太大了点吧！
但她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魔帝的存在不就是为了领袖魔族么？完事儿带着魔子魔孙到处害人。”
“哦？那你可听闻魔帝害过谁么？”
“这……”
说实在的，曙月确实没听说过魔帝害人的，甚至都没听说过魔帝跟谁打架的故事，
更甚者也没听说过有哪个大修行者去找魔帝麻烦的。
一开始觉得是魔帝自持身份不屑于与他人战斗，或者说魔帝藏得太深，
正道大佬想找他都找不到，但看魔帝现在的样子定然不是因为这个。
或许是不想再被魔帝的话噎，曙月直接下线，让姒亭曈去跟魔帝聊。
姒亭曈这个乖宝宝可就不一样了，先是调整好不标注的跽坐坐姿，然后恭敬地给魔帝行了个礼，
这是纯粹的礼貌问题，怎么说也是长者，就像是摩诃萨见了第六天主波旬仍旧行礼一样。
以魔帝的道行自然是知道姒亭曈天生双魂的门道，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继续说，
“看来你体内的另一个意识不想跟我聊了，你这女娃子倒是不错，很有礼貌。
你俩双魂一体，跟你聊也一样，你可知魔帝为何存在？”
“晚辈不知，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姒亭曈很直接就承认了不知道，雷木平时就教过她论语，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
或许是因为姒亭曈的眼神很纯粹，就像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孩子，
魔帝对她的态度更加温和，轻轻敲了下桌子，桌上又多出来一盘糕点。
“所谓帝……”
魔帝的语气变得有些怪异，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沉吟片刻又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继续说道：
“帝，谛也，王天下之号也，领袖族群，审明万象，寻万生之理，查万灵苍生自然之规律。
这是责任，也是义务，身为帝王皇者，非要有多么强的道行，但定要有正确的领袖认知。
你可知为何这么多年来，魔族要等到魔帝不在的时候，才选择侵略人界？”
“晚辈不知。”
“那是因为只要魔帝还坐镇魔界，那么就会以绝对的手段镇压这一提议。
你或许会好奇，为什么魔帝明明是魔族领袖，却不允许魔族侵略他族，
如果侵略成功，那么对于魔族定然受益无穷。”
姒亭曈沉默不语，她所想的确实正如魔帝所说。
“世间万物万象存于天地之间，种族入侵从未停止，但罕有成功之例。
其根本原因在于平衡，只有平衡才能发展，世界才能进步往前。”
这时姒亭曈突然打断了魔帝的话，
“抱歉，我并非故意打断前辈您的话，我只是很好奇，为什么说平衡才能更好的发展？
如果众多种族统一起来，共同去发展，那么不是可以发展的更快吗？
所有人不分彼此都为同胞，没有战争，没有仇恨，岂不是更能发展？”
此番言论当真小儿之言，如果谢玲琦在场肯定又要说姒亭曈幼稚了，
可偏偏魔帝好像挺惯着这小丫头的，微微一笑，耐着性子给姒亭曈解释了起来，
“若真如此，怕是离灭亡不远了。你这女娃子，真是被你师父保护的太好了。
自天地初分以来，万灵之争从未停止，比如人族，最初为了狩猎野兽果腹充饥，
这何尝不是战争？胜了便活下去，败了便是死亡，人族视野兽为食物，野兽也视人族为敌，
这可以说是最初的战争，况且广义来说，人族不也是在与饥饿战斗。
还有那些天灾，轻易就可以夺走人族的生命，人族想要活下去就要想办法躲避天灾，这难道不是一种战争吗？
如果从一开始人族就不用为了饿肚子操心，不用为了天灾操心，那人族还能进步吗？还能有这些文明吗？”
这番言论，姒亭曈又沉默了，她感觉悟到了什么，可又说不上来到底悟到了什么？
沉默了好一会儿，只能弱弱的说，
“前辈，您不是说平衡的问题吗？这跟平衡有什么关系呢？”
“所谓平衡，即不同因素之间达成的合理分配，以实现整体的稳定和良好的运转状态，
大到天地规则，小到个人自身，个体暂且不表，且说这天地万物。
还是以你们人族举例，人族狩猎有成功也有失败，成功了，可以填饱肚子，繁衍生息，
失败了，野兽们也能填饱肚子繁衍生息，这样一来人族与兽族都可存活于世。
天灾也是，人族发展壮大，人口越来越多，于是开垦山林刀耕火种，
不断的蚕食大自然中的环境，最终因为过度开垦导致了天灾降临，
一次天灾就能让人族的人口大量缩减，人口没那么多了，也就不需要再去过度开垦，
不去过度开垦了，就能避免大量天灾，此也是平衡的一种。
种族之间也是如此，自然生灵植被之类的静物与浩瀚宇宙且不论，
神鬼魔妖人，这应该是天地之间的主导了，神不在此间，鬼在冥界地府，
剩下三个虽时有战争，但过了上百万年仍旧未见有那个种族真正完整的消灭了另一个种族。
其中原因很多，首先是三个种族实力都不差，谁也奈何不了谁，
且相互之间关系算不得多好，也不会有两个合作侵略另一个的事情发生，
得益于此三个种族都在日益发展，且发展的很不错。
特别是人族，当真是群星闪烁，明星辈出，魔族与妖族都选择去学习人族的发展了。”
这一大段话说完，魔帝品了口茶，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让姒亭曈先思考一下。
思考片刻，姒亭曈说出了自己所想的，
“既然这样，那为什么还要有战争呢？哪怕种族不一样，哪怕不能统一在一起，
为什么还要侵略？为什么还要相互伤害，就不能和平共处吗？”
“你可一点都不像所谓的天生魔胎啊。”
魔帝轻笑一声，继续耐心的给姒亭曈解释，
“和平共处，可以也不可以，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
确切的说这并不只是单指人族，魔族和妖族也是如此，
世上一切都是有数的，虽会逐渐充盈，但补充的速度远不如消耗的速度，
当自然产生的不够了，那就必然要去掠夺其他生灵的。
其实人族不也是在压迫着其他种族的生存环境么，妖族原本也在人界，
可现在大多数妖族只能搬迁到妖界生存，魔族也是如此，现如今也只能在魔界。
一开始的时候三个界域都可以供给充足，可这也不是永久不变，
资源最充足的还是人界，那么争端战争就无法避免，虽说浩瀚宇宙还有其他星球，可能脱离祖地前往宇宙的毕竟是少数。
有一个很残酷的现实，这种战争其实也是平衡，战争必然会造成伤亡，
而这个伤亡就是平衡的根本，生灵太多了，自然供养不过来，那就让一些去死吧，
死得多了，剩下的少数就可以活的更好。”
“这……”
姒亭曈震惊了，她不敢相信这个现实，生灵太多就必须要让一些生灵去死？！
凭什么啊！每一个生命都应该被尊重！凭什么就因为所谓的平衡就让无辜的生命去死！
“很难理解对么？你要知道，每一个生灵都享受着万物带来的润养，
而生灵的牺牲可以让万物得到润养，死去的生灵不会再占用天地灵气，死去的尸骸可以化作养分滋润大地。
世界太大了，不要说某一个生灵，就算是一个种族在世界面前也不过是一粒尘埃。
当牺牲一粒尘埃可以让世界变得更好的时候，世界是不会给予其选择的权利的。”
这番话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姒亭曈的心脏之上！
险些将雷木教她的那些东西都给推翻，如果说，最终的结局是死去然后反哺供养世界万物，
那么活着的意义是什么？那些美好的品质，那些温柔善良勇敢等等美好的事物究竟有何意义？！
如果……活着只是为了最后的死亡……如果只是为了等待那死去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