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月卿从前并不是一个爱哭的人,许是从小就是金枝玉叶,想要的几乎没有得不到的,自有底下人办得妥妥帖帖,捧到面前。
也不知是不是有孕的缘故,变得有些敏感,就好似昨晚,她也不知自己怎么就红了眼眶,反正就觉得委屈。
又想到出京那日还骑了马,不禁一阵后怕,还好没事。孩子一事,虽不强求,但有了,也是件幸事。
崔阑昨晚便与萧月卿商量,巡视沧州、梧州河道水利之事已经完成,如今刚诊出有孕,此前又劳累了好一阵,得先在梧州城养几日,再折返闵州,改走水路。
确实,出了盛京,各州道路并非全然是平坦的官道,马车过于颠簸,不适宜眼下的萧月卿,还是走水路稳妥些。
崔阑去安排一干事宜,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萧月卿就带了亲卫,出门去逛梧州城。
一路走走吃吃,买些小玩意儿,心情也开朗起来。
五月十五,一行人乘船从闵州码头出发。崔阑通过官府,叫人找了艘大船,又嘱咐船家不用赶时间,一路可以走的慢些,但必须稳当。
到了有码头的州县,下船采买新鲜瓜果菜蔬,这么一来,倒更像是游山玩水一般。
入了五月,雨水逐渐多了起来,伴着微风细雨,远处的山峦呈现出朦胧翠色。
萧月卿已经不复第一次乘船时,晕船的狼狈,如今就坐在船舱里,吃手打鱼肉圆子。
崔阑特意寻的这位厨娘手艺不错,汤底虽然清澈,但十分鲜美,圆子弹牙,撒上碧绿的小葱,堪称一绝。
因着无聊,萧月卿还叫崔阑弄了两根鱼竿,也能钓些鱼虾上来,收获不错时,就当给大家加菜了。
行程慢了下来,一路边走边玩,到梆州时,已是五月廿六。
脚踏上码头坚实的地面时,萧月卿心情愉悦。虽然船上的吃穿用度,崔阑已经事无巨细,尽量办的周到,但双脚着地的踏实感,是不可替代的。
既然到了梆州,就得去粮库看看,平日里,这边的事,都是张旭与见霄联系往来,哦,对了,如今张旭身边,还多了个向云。
自粮库建起来后,还没来过呢,不过也不急在今日。眼下萧月卿只想到了休憩的地方,先好好泡上一回澡,再去寻些地方特色吃食。
在船上时,虽也备了浴桶,但崔阑总是不许她多泡,说怕着了风云云。且在船上这十余日,鱼虾也吃得腻味了,该换换口味。
这回住的还是别人私宅,不过不是官员的,是当地富商的。
说来也是渊源,当日萧月卿让张旭在梆州建立粮站粮库,本意是要供给北境军中。可久而久之,因着粮食生意,往来梆州的粮商多了,也带来了其他商人,带动了别的生意买卖。
梆州城里的商人也跟着受益,如今自然懂得投桃报李,而且能够接待长公主一行,那是多大的殊荣,够吹嘘几辈子的。
且梆州有漕运码头,满打满算,离肃州不过三五日路程,如今瓦剌与大邕开了互市,许多跑商的也是先到梆州,再转道肃州,形成了商队往来,络绎不绝的热闹景象。
萧月卿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宅子里的仆人婢女俱都轻手轻脚,十分有规矩,想来是受过专门的训练。
今日梳百合髻,戴了副银镶水玉珍珠花丝头面,缥碧如意纹宽袖短衫,一身樱粉罗裙,腰间系着丝草色绣花罗带。
走在街上,不难发现梆州饮食已经容纳进了北地味道,有卖羊肉汤的,泡着烧饼吃。
崔阑走在外侧,小心翼翼把人护着,萧月卿笑着拉他的手,叫他不必紧张。
闻着空气里弥漫开的羊肉汤味道,萧月卿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好香。”
她从前不喜欢吃羊肉,总觉得有股腥膻味。可今日不知怎么,看着大口就着饼子,喝汤吃肉的人,就觉得自己也馋得慌。
崔阑找了处靠边的桌子,让公主坐下,要了两碗羊肉汤,并三个烧饼。
羊汤一上桌,香味更加诱人,端来羊汤的婶子善意提醒,“刚出锅的羊汤,两位小心烫。”烧饼是半圆形,用敞口碗盛着,饼皮焦黄,上头有芝麻粒。
“多谢婶子。”萧月卿吹了吹大海碗里的羊汤,埋头喝了一口,汤色清澈亮黄,十分鲜美,一点儿膻味也无。又尝一口肉,羊肉炖得酥烂。
萧月卿忍不住夸道,“真好吃。”
崔阑捏了个烧饼咬一口,焦脆还很有嚼劲儿,就细心地给撕成小块,堆在碗里方便公主取食。
婶子大概乐意自家吃食被夸,笑吟吟道,“不够还有,慢慢吃。”
又看一旁细心照顾人的崔阑,“我瞧你们像外乡人,可别忘了买些羊羔油,北地风沙大着呐,这般俊俏的女娘郎君,可别吹皴了。”
“婶子怎知我们是外乡来的?”萧月卿好奇。
“哎哟哟,这白的跟案板上的面团儿似的,咱们北地的风水,可养不出你们这般金玉似的人。”
婶子笑着打趣,她做买卖吆喝惯了,嗓门不小,逗得旁边摊子上喝汤吃饼的人也笑起来,不过看得出来,大家都没有恶意。
吃饱喝足,又问了婶子,萧月卿拉着崔阑的手,一路逛过去卖香膏脂粉的铺子。
站在柜台里的是位女娘,一瞧两人就知道是不差钱的主,径自指了一溜用绘彩白瓷盒装的羊羔油介绍,“这些是加了花露、茯苓、珍珠粉的,香味好闻,滋润肌肤不说,也有美容养颜的功效。”又取出样品给萧月卿嗅闻试用。
崔阑看了一会儿,挑了梅香和兰香的各十盒叫包起来。他出手这般阔绰,连萧月卿也愣了一愣。
扯扯人的衣袖小声道,“就算是送人,也用不了这么多吧?”
“殿下肌肤娇嫩,有备无患才好,晚上亲自给殿下涂。”
闻言萧月卿也不再劝,买吧买吧,反正也不是自己掏钱。两人提着包好的香膏,被女娘笑着送出门,又去逛了其他的铺子,竟是买了一路。
猫眼儿的手串,造型质朴的宝石簪子,帷帽两顶,披风大氅三件,厚实棉被四床,甚至还有顶做工精细的狐狸毛小帽。
关键是,现下是五月底,马上要入夏了呀。
不过这些暂时不是重点,到了晚上,两人洗漱完上了床榻。萧月卿才明白,崔阑说的涂羊羔油,是哪门子涂,反正连脚指头也没放过。
至于那四床棉被,则被垫在马车车厢里,萧月卿感受一番,还别说,确实没那么颠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