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不可泄露。”
面对煊哥儿这最后一个问题,皇甫云却选择了保留。
并不是他不信任煊哥儿,也不是不想与煊哥说。
正相反,他现在最信任的人就是眼前这个背着死来的男人,而他现在所有的想法,都恨不得一股脑的跟这个人倾诉。
只是。
贺新年这件事上,终究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煊哥如果能自己悟到,那当然最好不过。如果他悟不到,皇甫云也很难跟他解释清楚。
“那好吧。”
皇甫云虽说是有所保留,但黎煊确实也没放在心上。
武功天赋越高的人,越是短于人情世故。
当然,黎煊自认为他的情商也不低,至少比那个薛如龙强得多。
至于贺新年与朱无视或者曹进之间的恩恩怨怨,还是让皇甫云去操心吧。
“皇甫,这样找太慢了,我要提速了,你跟紧点。”
这一夜,黎煊以源源不断的金丹源气开路,带着皇甫云搜遍整个燕京城的京郊之地,把所有流浪汉的洞都翻了一遍。
但,一无所获。
“不可能呀,这怎么回事?”
当天边的红霞铺展开来时,皇甫云满头大汗的倒在了燕京城的南门永定门外,一脸苦瓜相。
这一夜,他和煊哥两人像个土匪一样掀翻了贺新年所有可能的藏身之处,却都一无所获。
“贺御史他不会是回老家了吧?”
黎煊也抬手擦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这一晚上,整个京郊近六百里路程,再加上各种走街串巷的翻找,便是他拥有元婴境下第一等的肉身,都感觉有些吃不消。
两人这般仔细的查找,都没有把贺新年找出来,那贺新年此人,极有可能卷铺盖回老家了。
毕竟燕京城这块伤心地,埋葬了他的一生荣华和所有亲人,他又怎么会选择留下来呢?
“应该不太可能。”
皇甫云摇摇头,否定了这一想法:“贺新年尽管落魄,但他作为曾经的燕地八公子,心中还是有几分傲气在的。”
“他的全家遭马匪掠杀,死无葬身之地,他作为人子、作为人夫,却不能为他们报仇,他岂能甘心躲回老家?”
“像贺新年那样的人,背负如此深的仇恨,他即便是死,也要死在曹府门前。”
他紧蹙着眉心,有些想不明白:“像他这样迂腐的读书人,怎么可能放下这样的深仇大恨回老家等死?”
皇甫云左思右想,始终是想不明白。
难道……
这贺新年真没有抗住那一波打击,直接失心疯了?
亦或者说,他不堪受辱,在遭受那次事情之后,便找个没人的地方上吊了?
这下难了。
皇甫云失魂落魄的走在燕京城的长街上,他原本以为太子朱无视的计划天衣无缝,但谁能想到,他实在高估了贺新年的心理承受能力?
说来也是,像贺新年那样自视甚高、从未受过什么挫折的人,他在经历兄弟朋友相继离世,又目睹全家被马匪枭首的惨状之后,怎么可能扛得下去?
从案发至今,已有十多年过去了。这会儿,他的坟头草估计都有三尺高了。
“这次,我竟然又是算了。”
眨眼镇业侯府的大门在望,皇甫云垂头丧气,殊为懊恼。
“或许……也不算失算。”
走在前面领路的黎煊突然驻足,他远远看着侯府大门前的情景,嘴角再也抑不住笑意。
他没有经历过贺新年经历过的那种痛苦,自然无法理解他的心情。
如果黎煊经历过那种事情,也必定会像此刻的贺新年一样,死死守在镇业侯府的大门口,任凭守卫怎么驱赶,也决计不会离开。
因为他心里明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镇业侯府的小侯爷皇甫云,可能是他有生之年,唯一一个可以联合的盟友,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帮他扳倒曹进的人!
“都住手!”
黎煊一声暴喝,便将正在拉扯贺新年的守卫逼退。
“你是何人?!”
两名披甲守卫的爆吼刚喷出口,黎煊的上卿令牌亦是印在了两人的头上:“镇业侯府上卿黎煊,奉命请贺大人入府一叙。”
“贺大人乃少侯爷的上宾,尔等怎敢怠慢?”
黎煊眼神一厉,顿有无边的凶威散出。
这种经历过战争洗礼所培养出来的煞威,可比一般的元婴境强者的威势还要可怕。
“你就是天照子,黎煊?”
还没等两名卫兵反应过来,他们身后的老乞丐已是拖着一条瘸腿猛地扑了上来,一把抓住他的袖袍:“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我可以帮你们!!”
黎煊顺势将这名老人扶起,尽管浑身衣不蔽体,藏污纳垢,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仍旧依稀可见当年的风采。
“大人这边请。”他强横的气息强行推开眼前的卫兵,扶着贺新年走进府中。
“不过是一个上卿,就敢对我们兄弟这么嚣张?”
居左卫兵瞪着黎煊的背影,不屑的撇撇嘴。
居右的卫兵赶紧一把捂住好兄弟的嘴:“大哥,你他妈疯了,你不知道他是谁啊?”
“这位可是天照子爵黎煊黎大人,一人一刀,亲率八百府兵,把高丽国两万大军的中军冲爆的人物。”
“这话要是让黎天照听去,杀你何须一刀?”
居左卫兵的脸色瞬间煞白。
他作为侯府门卫,平日里嚣张惯了。凡这京中要员来拜,哪个不得给他三分薄面?
但今日这位黎天照,不仅是侯府上卿,更是率部收复山河、力克蛮夷的人物,由不得他不敬。
诚如好兄弟所言,黎天照要真想杀他,一刀足矣。
“咳咳。”
他正后悔之间,忽听身后咳嗽声响起。
两兄弟一转头,一张十分熟悉的、肥嘟嘟的小脸瞬间映入眼帘。
“小人参见少侯爷。”
两人纳头便拜。
“无须多礼。”
皇甫云轻轻一挥手,示意两人不必多礼。
同时。
他身上的气势亦是猛然散出,如毒蛇一般阴冷。
“今日之事,我不希望传出去一个字。如有泄密,后果你们知道的。”
皇甫云冷冷的抛下这样一句话,便踩着极为稳重的步伐从两人中间走过,没入侯府之中。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之后许久,两人才敢直起腰来。
他们对望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一抹后怕。
刚才那种情况,少侯爷只需要随便找个由头,便可将他们弟兄二人灭口。
但少侯爷没有那么做,显然是希望他们兄弟俩自己识相一点。
于是。
两人不再犹豫。
眼瞳中俱是流露出一抹决然,随即捏掌成刀,一刀劈向对方的识海。
这世上除了死人之外,唯有斩去记忆的人,才会守口如瓶。
虽说强行破开识海,剔除记忆,会对根基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但他们本就是皇甫家培养出来的死士,为皇甫氏受点伤又有何惧?
皇甫氏曾有句祖训,历代皇甫家的家主都极为推崇,谓之:“皇甫世家,有情必偿。”